42 撒尿(第1/2 頁)
媽媽他們以為姥爺說的回家是回鄉。在回鄉的路上,姥爺看到了白襯衫,姥爺嗅到了那混雜著肥皂的玫瑰氣息,姥爺靜靜的睡著了。
姥爺求學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片玉米地。在這之前,他要坐很長的火車。那一次,他坐了很久很久。那是他做得最長的一次火車,運煤車。他蜷縮在黑色的煤廂裡,透過縫隙看外面土地,由綠變紅,由紅變黃,再由黃變白。起初他是站著的,離車廂鐵皮幾公分。後來他輕輕的靠上去了。他靠著站了一會兒,又蹲下,再後來屁股就坐下去了。跳下了火車,他剛伸手去擔擔襯衫上的黑灰,四個指頭結結實實的印了上去。他再看看手,在車站暗黃的路燈下,重度血淤一樣的青黑色。衣服深深淺淺都是黑灰,倒是像水墨畫。
月亮很亮很圓。他緊貼著一個比他還高的土坡走。壁上是一大片玉米地,壁下也是一大片玉米地。土坡上一條兩人寬的小路。他聽人說過,玉米地有狼,不知道是坡上,還是坡下。人們描述的真真切切,他,並沒有見過。人們說,那狼只晚上出沒。
他想,狼,也會挑有肉的吃吧。他已經餓了兩天了。不敢去食堂灶上打飯。躲在宿舍裡,母親帶來的饅頭早就泡完了。吃不飽得時候,就經常多灌點白開水。天一冷,喝太多,人就容易尿。他走了半天,想找個白天裡不被人踩到的地撒泡尿。就這裡吧,他剛要解開褲帶子,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的玉米葉被豁開又合上的聲音,從坡下傳來。聲音越來越近,刺啦刺啦,刺啦刺啦。真是狼來了?他貼著山壁一動也不敢動,尿意也不見了。
撲哧,嘩啦啦,白花花的兩個大饅頭在昏暗的玉米葉子特別咋眼,又圓又亮。他嚥了咽口水。
噗通,饅頭被一個身影擋住了。玉米葉子也倒下去一個大坑。
一個聲音,細的尖的,“啊——,啊——,看你那麼猴急的,啊——。”他感到褲襠裡有千萬只螞蟻在爬,爭先恐後向外冒。
一個粗的聲音,“能不急麼,好不容易才同那看看玉米地的人說好。”
那個聲音,細的尖的,“啊,啊,怎麼著,那竇寡婦還沒伺候好你?!”冷風突然刮進了他的脖子,他身上的灼熱退去了不少。
“哼哧,哼哧,那臭婆娘中看不中用,像死魚一樣。”
“哼——,不-不-不-中用,你還給那麼多-多-多工分呀?啊——”細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又被什麼遮擋住了。
“小聲點兒,別把人都喊來呀。”
“老孃今兒,啊——,快活就是要喊。啊——啊——”
他感到一股冰涼涼的,摸了摸褲襠,溼的。
在離開與留下間踟躇,他又恨又惱。
“唔喔——唔——”一聲狼叫傳來。他的腿上,清涼的尿液緩緩的滑下來,滲著衣服,流到土裡。他憋了一路的尿,終歸流在了他母親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唔喔——唔——”又一聲狼叫傳來。你這個狼日的,他也想喊,他此刻也是一直狼。他狠狠的盯著那個塌下去的玉米叢。他真想一口咬上去,咬下那人的那玩意兒。不,他要用10號中圓刀片來切,一刀切下去,不動聲色,滴血不粘。不,他要用11號尖刀,一層一層的慢慢剝開。
那個細的聲音,“讓他喊兩嗓子就行了,別真把狼喊來了。”
“得得,快點拾掇。”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玉米葉子嘩啦劃開又合上了。
他還沉浸在選手術刀裡的時候,狼的叫聲早就沒了。他筋疲力盡終於到家門口,重重的拍了兩下門栓。叫了半天,才聽到母親的聲音詢問,誰呀?
他故意不出聲。又重重的拍了四下。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聽到噗通,什麼東西從高處躍地的聲音。
門開了,他母親半批著衣服,頭髮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