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什麼能逃得過我奶奶的眼睛(第3/4 頁)
楊樹枝裡吹出哨聲雖然我漲紅了臉也沒吹亮一次。我喜歡空氣中溢滿洋槐花的味道我總以為那是愛麗絲的仙境。我喜歡聞新抹的炕沿上白土的清香,我喜歡聞煙筒裡炕咽味的焦迷,我還喜歡聞牛皮紙的醇甜想起來哈拉子口水都在嘴巴里盪漾,我喜歡戴梧桐花喇叭花竄成的淡紫色項鍊和它黃綠色的豆豆竄成的佛珠。我喜歡天那麼藍像鯤表哥的眼睛,我喜歡雲那麼甜像軟軟的棉花糖,我喜歡草那麼輕像要飄起來的飛毯。我喜歡村口的小石獅子們,總要去摸一摸。我喜歡爺爺的綠玉石枕,總是枕在上邊睡去,醒來時卻發現被換成了軟軟的蕎麥枕頭。我喜歡爺爺給我洗頭髮,總是蹲下來把頭塞進洋瓷盆裡讓讓水一直漫到眉毛,叫頭髮像水草一樣游來游去。
要是沒了爺爺愛我,要是沒了爺爺的老家,我哪裡去找這些呢?
我那麼喜歡老家,即使仍然被砸傷了也還是喜歡。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我路過一個小學的操場。操場是在一個足球場大的坑裡。長大後再路過,發現其實連足球場大小的四分之一都沒有,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覺得那麼大。從操場這頭到那頭,好像怎麼都走不完。一些男孩子們在操場邊的高處朝操場裡扔石子。不懂他們為什麼要扔,也許是因為先知道我們幾個女孩子肯要打那裡過。
楠楠拉住了我說,“我們等他們走了再過去吧。”
我心想,我才不怕呢。顯然跟姥姥一樣,總喜歡嚇唬人。等真過的時候,他們就不會扔了。
我便一個人大搖大擺的過了,走到操場中間的時候,我還氣定神閒的回頭朝楠楠一笑。我看到她跳著衝我擺手,還沒搞懂她想要說什麼。只覺“咚”一聲,腦門一股涼涼的細細的長長的蟲子,沿著臉往下爬。堂哥那被雨淋了很久的鐵環味衝進了鼻子。我急得用手去撥弄,黏糊糊的,紅紅的抓了一大把。
我真的被一個石子砸中了。哇的一聲,我就哭了。
當我頭頂著白色的紗布圈,嘴裡嚼著大白兔奶糖,眼淚還未乾的時候,那個石子的主人被他媽媽帶著來到了爺爺家。我很不情願的把右手裡剩下的兩顆大白兔給了他,喉嚨裡還鞥——鞥——盪漾著哭聲。
他把兩顆全都塞進了嘴裡,嚼的腮幫子鼓鼓的,乳清色的液體從嘴角溢位來。他衝著他媽媽嚷嚷,“我怎麼知道她真敢過!”
爺爺衝著那小子說,“那可不能小看了,我們大姑娘可是唐門女將。”
爺爺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好驕傲,傷口上都開出大紅花來。哭聲便沒了。那小子看了一眼我,後退了一步。
我想了想,他也是被他媽媽冤枉了。我便把左手裡的三顆大白兔也給了他。他後來見了我,便不怎麼說話了,眼神裡躲躲閃閃。不像以前,總喊著爺爺的外號,同村口的老頭們一樣。奶奶總說我是哭死鬼,莫非是那天他被我哭怕了?
後來,我常常這樣意氣風發的去衝,依然頭破血流,只是再也沒有大白兔奶糖,再也沒有那句不像道歉的道歉了。成人的世界裡沒有雖敗猶榮。
那個在我腦袋上留下一道疤痕的操場旁,是一個麥秸場。當人家屋頂門前鋪好一方又一方麥粒的時候,那裡便會堆起一座又一座麥秸山。遠遠望去,就像清明祭拜時遇到的墳頭。陽光刺眼的時候,不時有微微的噼裡啪啦的爆破聲傳出來。楠楠說,那是被漏掉的麥子自己長開了。我問她,長開了要去哪裡呢。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漏掉呢?她也不知道。漏掉了就還被包在裡頭,不長開不好嘛?她也不知道。那那些沒漏掉的呢?當然被吃進肚子裡啦,只有這個她是知道的。
後來我們聽到嗚——嗚——,長長的鳴笛聲盤旋著飄過來,楠楠便拉我往麥秸場跑。麥秸場變成了西遊記裡的火焰山。濃煙滾滾,熱風撲面而來。等我們到得時候,馬路上已經有好多隻伸長的脖子,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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