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她死後(第1/3 頁)
被囚禁在侯府的宣望鈞側身坐在窗邊,冷冷的月光照亮他一半面容,他手上拿著楚禺想盡辦法送進來的一紙文書,紙上字很少,似乎是慌亂寫就,“雲中郡主已死”,可他卻看了很多回,怎麼就死了呢?
他尚且活著,昭陽尚且活著,首輔都不曾出事,怎麼只有她死了呢?
他想起事前她含笑道:“你們不必擔心,我一個離皇權之爭最遠的人肯定是最安全的,更何況你們不都會護著我嗎?”
“……怎麼了?這個不是你最喜歡吃的糕點嗎?”
“……嗯?沒什麼啦,就是想著很久沒做過糕點了,和蕊兒一起做了些,你別胡思亂想了,快吃,一會兒涼了……”
“……”
宣望鈞的眼珠微動,看向放在眼前的糕點,那一日他沒捨得吃完,如今……他捏了一塊,卻彷彿用力過猛,糕點碎開了落在盤中。他撿起一塊放進嘴裡,“果真……冷了的味道不太好……”可是,他再也吃不到了,計較冷暖又有什麼意義?
一樣的月色之下,季元啟靠在樹上,一向張揚恣意的季小少爺如今也是身著官服的季家家主了,張揚的白鶴最終還是被繡在一尺錦袍之上再也飛不到雲端。但今日他沒有穿那一身官服,而是換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衣,拿起許久不吹的玉簫。
“……許久不吹,小爺的蕭聲果真還是最好的。”
“你聽不到是你的損失啊,對吧!……只是再也沒人會和你一樣願意陪我左跑右跑的去組建什麼大景第一樂團了。還是有些不太好……”
“老頭子說我長大了,說你也長大了……可是……阿顏啊,長大的代價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少年入朝之後難得全部束起的馬尾蕩在風中,似乎是當年狂言要破窗而去的人。
但月色偏過樹梢,少年臉上閃著光的淚痕無處藏匿,少年的嗓音沙啞又含笑,似乎在和坐在身邊的少女說話,“別笑我啊……實在是……明處連為你哭一下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少年到底可以尋到地方哭泣,但總有人連哭也不曾有機會。
“凌大人,休息一下吧。”
凌晏如持筆沒有停歇的意思,步夜上前,奪過他的筆,道:“宏圖尚未完成,你就已經覺得累,想要放棄了嗎?”
凌晏如被奪了筆,才停下,抿唇沉默,半晌才道:“你為何不走?”
“職責未盡。”
凌晏如不解地看著他,王謝之謎已經解開,他與那謝家公子也已經說開,如今,他被貶,留在他身邊還能得到什麼?
大人還記得之前與在下說過什麼嗎?
“天下之權歸於一人,逢聖主則黎民安,逢昏君則天下亂,革新必是傷筋動骨的,無人能獨善其身,我亦如此,但,若能為生民求福祉,為萬世開太平。我一人身死又如何?”步夜一字一句複述他當年的話。
凌晏如聽著他的話,手漸漸蜷緊,閉上了眼。
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若為天下,身死又如何?可是……他重重咳了幾聲,摸出帕子的時候無意碰到衣袍邊懸掛的青玉佩。當時那段話其實還有後半句。
“更何況……有明燈引路,便算不得孤單。”
月色枯寂,無邊的寒意湧上來,原來已經是呵氣成霧的時節了。
凌晏如到底還是凌晏如,一番權衡之後還是恢復了以往的殺伐果斷。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凌晏如失笑,眼眸中閃過破碎的神色,“當年不該教你這首詩的。”
後來閃過的,還有……驚墨,安如是,星河……甚至,昭陽公主。但是花顏沒看到玉澤,直到最後,兵戈聲漸起,熊熊烈火將眼前的世界燒得一片通紅,花顏不由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