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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以後四肢才能慢慢動彈,體力不好的就得躺上一整天才能恢復體力。保安團計程車兵喝了我們自製的麻葉大煙湯,自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肥羊,於是夥計們就讓他們當了一回油點子。過油肉說的是實話,如果不看在過去我們一起打日本人的份上,按照夥計們的貪心勁兒,非得把他們扒光再趕下山不可。不費一槍一彈,就得到了大批美式卡賓槍,還有美式軍用大皮靴、美國牛皮褲腰帶,夥計們興高采烈,一個個像賭場裡成功作弊發了大財的賭棍。李大個子知道我們發了洋財,帶了十幾個夥計上山來吵著鬧著要分贓。夥計們到了手的東西誰也捨不得再交出來給別人,山下山上兩方人吵成了一鍋粥。還是奶奶發了威,重申了我上臺時頒布的八項禁令,把繳獲的東西集中起來重新分配,給了李大個子二十支卡賓槍、二十條褲腰帶、二十雙大皮靴才算平息了內訌。
夥計們今天憑空發了一筆大財,熱熱鬧鬧像過年,我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我知道,從今天開始,我跟李冬青在抗戰時期建立起來的合作關係就像沙子堆成的房屋遇上了疾風暴雨而徹底垮塌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徹底決裂成了不共戴天的敵人。我斷定李冬青絕對不會白白吃這麼一個啞巴虧,抗戰勝利後短暫的好日子到頭了,歷史就像磨道,我們就像磨道里蒙上眼睛的驢,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那就是仇殺、陰謀和死亡。
衛師爺走了一個月終於回來了,一回來顧不上洗臉換衣裳就先來見我。他風塵僕僕,臉膛曬得漆黑,一身短打扮,頭上還戴了一頂爛邊草帽,活像跟在驢屁股後頭趕腳的。我想問問他家裡怎麼樣了,又忍住了,還是遵從老規矩好,人家的私事想說的你就聽著,不想說的就不要打聽。即便是我也不能破了這個規矩,除非是牽涉到夥裡的利益,否則掌櫃的追問夥計家裡情況就帶有不信任的考察意味,沒有人會相信這種問候是單純的關心、好意,這是我們長期在危機四伏的生存方式下形成的規矩。衛師爺一見面先就抱了拳恭維我:&ldo;李冬青又在尕掌櫃手底下栽了,我見夥計們現在用的穿的都高階得很麼,李冬青弄來這麼多美國貨,現在都成了尕掌櫃的家當。外頭都說蔣委員長是共產黨的運輸大隊長,我看李冬青就是尕掌櫃的運輸大隊長。&rdo;
明明知道他這是在奉承我,可是聽了這話心裡還是非常舒坦;然而,李冬青這件事情終究是我的心病,最要命的是我不知道病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發作。衛師爺接著說:&ldo;聽說李冬青要我們投降呢,還說是要接受國民政府的整編?&rdo;
我便把李冬青上山跟我談判的經過原原本本給他講了一遍。衛師爺說:&ldo;尕掌櫃,你說得對,不能讓他們把我們編了過去。這年頭有槍就是草頭王,沒了槍就成了人家手裡的麵團,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用古人的話說就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再說了,即便整編我們也不能跟著國民黨走,現在國民黨兵敗如山倒,我們叫他們整編了,即便沒有上陣跟共產黨打仗,可是在共產黨眼裡我們就是國民黨的軍隊。胡長官美式裝備的幾十萬大軍都叫共產黨打得一敗塗地,共產黨要是收拾我們,還不跟掐豆芽一樣?你的主意正著呢,誰也不投,咱狗娃山就是獨一枝,自己管自己,咱不管別人,別人也別想管咱們。&rdo;
我說:&ldo;奶奶還有夥計們都是這意思。現在的問題是李冬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跟國民黨軍政要員都通氣連枝,要是拉上國民黨的正規部隊來剿我們,我們還是難以對付。實在不行,只好提前撒腿子,避避風頭再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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