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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闋靜默的臉上卻半點表情都沒有,繼續道:“你見柳恕對我有意,便主動退讓,頻頻製造時機讓我與他獨處,你卻不知,你這所謂的慷慨,其實多令好友蒙羞!他將終身欠你這個人情,永遠矮你一分,無法平等。所以你負了的第二個人,就是柳恕!”
陳非又踉蹌後退了一步。
青衫溫潤,那個男人何其不幸,結交了個天下第一的朋友。和先生在一起,別人永遠第一眼看見的是簡聆溪,而不是他。他在別人眼中是以“簡聆溪的朋友”存在的,而不是以“柳恕”這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的確,讓人不甚感慨。
“你為人兄長,卻不關愛妹妹,令簡音最終走上魔道,成了靈貓;你為人師表,卻不規導弟子,令墨離犯下大錯,墮入絕谷。你所負了的第三和第四個人,就是他們!”
“不,不對!”我再也捱奈不住,忍不住出聲辯駁道,“那些跟先生沒有關係!是他們自己要變壞,為什麼要把原因都推到先生身上……”
“小溪!”陳非喝止我。然而我沒理會,繼續道:“先生沒有叫阿幽等她,他從頭到尾只是把她當朋友,是阿幽自己想不開,難道先生還能逼著她去嫁給別人?你說先生遲遲不肯娶你,所以才給阿幽了希望和幻想,那麼在先生決定和三娘一起退隱茶寮時,阿幽便該徹底明白了!”
這回輪到七闋後退一步,顯得很驚訝。
“還有柳恕,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為情所苦?難道不會希望幫他一把?有些事情可以做到時為什麼不去做?而且你不是最終和柳恕在一起了麼?這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麼?柳恕得了你這麼一個美麗的妻子,他還有什麼可抱怨的?當初本就是他不對在先,他錯愛上了朋友的未婚妻!”我掙脫開先生來拉我的那隻手,衝到七闋面前道,“靈貓崇拜一夕,又和十二季有心結,自願入魔宮,是她自己決定的,又不是先生逼她的。先生雖然是她的兄長,但也沒權力干涉她的選擇!至於墨離,他犯錯乃是他私心所至,既然錯了就要接受懲罰,難道僅僅因為一句‘師父沒教好我’便可逃避責任麼?所以,你不公平,你說的都不公平!”
我一口氣喊完這麼大段話,不只七闋怔住了,連先生也呆了。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燭光在不停的跳躍著,在地面和牆壁上都投遞出斑駁的影子。那些光和陰影的奇特組合,像種隱諱。
久久,七闋忽然笑了,笑意從她的眉梢擴充套件到眼角,最後綻放在唇上:“我說過你和一夕很像,果然如此——你現在這副目光堅定理直氣壯不肯服輸的模樣,和她真是一模一樣。”
“什什麼?”我頓時結巴了起來。
“但是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就算以上所有人真的與簡聆溪無關,但是一夕……”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我的心臟為之一縮,“卻的的確確是因為他,而導致毀滅的。”
纖纖素手不偏不倚的指向陳非。陳非望著我,一雙眼睛墨般幽深,依稀間,十六年前他也曾這樣看過我。
在我毫無察覺的喝下那口鏡夕湖水時;在我拼命掙扎著向他求救時;在我被結界所攔求他回頭看我一眼時;在我中了阿幽和七闋聯合的兩劍轟然倒地時;在我被封印到清絕劍中時;在我從劍裡逃脫卻又被追上時;在我最後以魂飛魄散詛咒湖水乾涸時……
是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這樣的眼神,我是不陌生的。
一夕、一夕、我的前一世,那個高傲倔強任性委屈的魔宮公主,她愛上了人類的男子,最終導致了毀滅。
然而,我不怪先生,這不是他的錯。自小在魔界長大的一夕是不會理解人類的悲哀的,但是在人間長大的我卻可以。何謂有所為有所不為,何謂天命難違,何謂世事捉弄,何謂有緣無分……前世不明白的這一切,在我的這一世裡有了體會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