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第1/2 頁)
胡宗憲望著眼前的那些滿臉泥水的漢子,望著那些明明滅滅的火把,他張口想說什麼,但喉嚨突然被哽住了……
此時沈一石的大客廳裡,一張大圓桌,擺了酒筷,菜也已經上了幾道。
幾個人卻還坐在大廳兩側的座位上,顯然在等著誰。
一個長隨疾步走了進來,趨到鄭泌昌身後低言了幾句。鄭泌昌眼中掠過一絲不快,可也就是一瞬間,接著站了起來:「楊公公不來了,我們給馬大人他們三個壓驚吧。」
何茂才的不快卻立刻發洩了出來:「他是掌纛的,這個時候要決斷大事,他倒不來了,這算什麼?」
他的這幾句話立刻在馬寧遠、常伯熙和張知良身上起了反應,三個人臉上都顯出了陰鬱,悶悶地站在那裡。
還有個沈一石,臉上也掠過了一絲憂疑,可也是很快便消失了,還和平常一樣,平和地望向鄭泌昌和何茂才。
鄭泌昌這時必須出面壓住陣腳了,先給何茂才遞過去一個眼色,接著說道:「那我們先議。議完了再請楊公公拍板。馬大人,你是第一功臣,今天你坐上首。」
「什麼功臣,天下第一號罪人罷了。」馬寧遠的聲音有些嘶啞,「到時候砍頭抄家,各位大人照看一下我的家人就是了。」說著他首先就在打橫的那個位子上坐了下來。
聽了這話,常伯熙和張知良也是一凜,互相望了一眼,跟著在下首的位子上悶坐了下來。
鄭泌昌和何茂才也對望了一眼,兩人這才走到上首,同時端起了酒杯。
鄭泌昌:「為朝廷幹事,功和罪非常人所能論之。只要幹好了改稻為桑這件大事,功在國家,利在千秋。田淹了,不餓死人就什麼也好說。沈老闆,買田的糧食要加緊搶運,餓死了人,那才是罪。」
沈一石也站在打橫的位子前端起了酒杯:「各位大人放心,有一分田我就有一分糧,餓死了人,我抵命去。」說完立刻將杯中的酒喝了。
「這下該放心了吧?」鄭泌昌舉著酒杯望向馬寧遠。
馬寧遠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到時候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談不上放心不放心。聽說部堂大人已經去了堤上,我要是還在這裡喝酒,那便是沒了心,也沒了肝肺!」說完這句,他一口將酒幹了,擱下杯子大步走了出去。
幾個人都被他晾在那裡,面面相覷。
更使他們不舒服的是:馬寧遠剛走,一個隨從就進來報告了分洪的訊息。
出了這麼大的事,楊金水不去見鄭泌昌他們,他們也就急著找上門來了。
「分洪了!」看見楊金水從裡間側門一走出來,何茂才便急著嚷道,「只淹了淳安一個縣和建德半個縣!」
楊金水走到半途的腳停住了,站在那裡。
鄭泌昌、沈一石、何茂才三人的眼睛都巴巴地望著楊金水。
楊金水的腿又慢慢邁動了,走到正中的椅子前坐了下來。
那幾個人也都坐了下來。
何茂才:「這樣一來沈老闆的五十萬畝,還有南京蘇州那邊的十萬畝改桑的田就難買了。」
沈一石也接言了:「當然沒淹的縣也可以買,但備的糧食恐怕就不夠。買淹了的田十石穀子就能買一畝,沒淹的田青苗已經長了一半,沒有四十石到五十石一畝買不下來。」
楊金水不吭聲,默默地聽著,這時將目光望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鄭泌昌。
「都被打亂了。」鄭泌昌一開口便顯出憂心忡忡,「聽說分洪的時候那個譚綸也在場。」
楊金水的臉上這時才不經意地抽動了一下。
鄭泌昌:「這件事我們是瞞著他幹的。可背後卻是小閣老的意思,這點胡部堂應該知道。現在他這樣做到底怎麼想的,我們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