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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決人犯選在立秋,定在午時三刻,皆與天象有關:秋風已起肅殺,日光依然蒸爍,極陽轉陰之際,人命歸於天譴,合於當死之義。因此日期時辰分毫都不能差錯。當時海瑞在淳安就是利用了錯過午時三刻時辰的手段救了齊大柱,平反了他們的冤案。至於京師的刑場,一是刑部公開處決人犯的西市牌樓,一是詔獄秘密處決人犯的大院,更是嚴格按照這個規制,在行刑的地方都擺著日晷,按欽天監算準的方位,將日晷照秋日太陽升起降落的軌道擺準了位置,等到日光將刻著時辰的石盤正中那根指標的陰影遮住了午時三刻的刻紋上,便即行刑。
詔獄大院的日晷就擺在遠離那棵梧桐樹的磚地上,從日起到日落,日光都能照著日晷上的指標。這時指標已經遮住了午時一刻的刻紋。
齊大柱還是跪在梧桐樹下的香案前,朱七和其他行刑的錦衣衛則都遠遠地站在不擋太陽的日晷一邊,所有的目光都望著日晷,焦急,緊張,又都透著僥倖和希望。
「過了午時一刻了!」一個行刑的錦衣衛站在朱七身後輕聲呼道。
朱七的眼依然緊緊地盯著日晷,沒有接言。
「是不是皇上赦了海瑞?」另一個行刑的錦衣衛緊接著低聲說道。
朱七舉了一下那隻蒲扇大的手掌,示意他們閉嘴。
一直跪著的齊大柱也慢慢抬起了頭,回頭望向日晷這邊,眼中也閃出了希望。
都靜默著,這時梧桐樹上部的密葉中秋蟬偏突然鳴了起來,特別響亮,特別刺耳。
朱七的耳朵動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目光望向了大門。
其他人跟著也聽到了,是從院牆外急速馳來的馬蹄聲,所有的目光又都緊張地望向了大門。
馬蹄聲在大門外停住了,緊接著那個奉命提前來傳旨的太監滿頭大汗高昂著頭大步走了進來。
朱七、齊大柱和所有行刑錦衣衛的目光都開始露出了絕望,望向那個大步走來的太監。
「有旨意。」那太監走到朱七等人面前,這一聲拉得好長。
朱七帶頭跪了下去。
那太監偏不立刻傳旨,過了好一陣子才拿捏著聲調:「海瑞已經勾決,午時三刻行刑。」
朱七跪在那裡不動了,其他的人都跪在那裡愣住了。
仍然跪在香案前的齊大柱將一隻手慢慢伸進了衣襟裡,他的手握住了一把短劍的劍柄。
「領旨。」朱七跪在那裡沉重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兩隻手掌並著向那太監伸了上去。
那太監:「有旨意,我這裡沒有旨意。」
這是什麼意思?
朱七慢慢抬起了頭,望向那太監。
所有跪著的人都抬起了頭望向那太監。
那太監又拿捏著聲調:「有旨意,勾決海瑞的旨意由黃公公送達。」
太監們久居大內,都有一個共同的德性,沒有故事都能編出故事來聳人聽聞,今天這齣「皇上不殺忠良」的故事偏讓這個太監扮上了「刀下留人」的先行官,一路上那匹馬被他抽得尾巴都直了,到了這裡猶自想著這齣戲這一輩子且有的說了,因此進來傳旨時一直都在角色之中,一會兒說海瑞被勾決了,一會兒又說沒有帶來勾朱,為的也就是將來說起的時候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可朱七他們不明白,都被他繞得愣跪在那裡,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
那太監戲演到這會兒,見七爺他們還跪在面前,人人驚愕,才猛地想起七爺們可是得罪不得的,終於從角色中出來了,向朱七示了個眼色:「七爺。黃公公是午時正領的旨,皇上特意說了叫他走著將勾朱送來。他老人家那條腿你們也知道,估摸著一時片刻且到不了呢,大傢伙兒都起來等著吧。」
朱七似乎明白了,卻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