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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渾身上下更添了種欲說還休的味道。她站起身,緩緩地走向他,一時間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倒退了好幾步,她臉上浮起的笑容幾乎是滿意的,她不疾不徐道:&ldo;侯武,我若就是不准你走呢?&rdo;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後退了幾步之後,他居然將手伸到背後去,插上了帳房的門閂。那聲輕輕的木頭的響動讓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她的笑意便更濃了。&ldo;蕙姨娘。&rdo;他囁嚅道,&ldo;我求求你開恩,侯武在府裡這幾年,承的恩澤這輩子也還不清,即便放我家去了,我也依然是咱們府裡的人……&rdo;他知道自己語無倫次。他只好絕望地注視著她墨綠色裙擺邊緣繡著的細小的水仙花,他知道,自己跪下了。
&ldo;起來呀,你這呆子。這算幹什麼呢?&rdo;她繼續往前挪著小碎步,&ldo;你這話可就讓人寒心了,東家哪裡虧待了你,我又哪裡對不起你,你這般哀告著說要去,難道往日的主僕情分都是假的?&rdo;
他終於一把抱住了她的雙腿。像要把自己的臉揉碎那樣,用力地埋進了她的裙裾。那件從來也不敢想的事情,其實做出來,也不過就這麼簡單。她的聲音仍舊柔軟,帶著嗔怪的笑意:&ldo;這又算是幹什麼呢?叫我和你一起被天打雷劈不成?&rdo;他急急地站起身來,動作因為笨拙,險些被她的裙擺絆倒。他也不知道此刻該做些什麼,於是他死死地捧住了她的臉龐,眼睜睜看著猙獰的自己映在她眼底靜謐的湖泊裡。她像是要哭,眼裡眼看就要滾出水滴來,但是她卻笑了。如果是這樣近地端詳著她,的確看得到她眼角有細細碎碎的紋路,它們若隱若現的時候攪得他心裡一痛。蕙孃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ldo;是不是嫌我老了?&rdo;
他抱緊她,默不作聲,滿心都是屈辱。他這才明白,有那麼多次,他冷血而又過癮地盤算著如何復仇:看著幼小的三姑娘蹦蹦跳跳地出現在芭蕉樹底下,他就會想像著她的腦袋和身子在一瞬間搬家是什麼情形,應該有一道鮮血劃破她的脖頸,像風一樣飛出來,一半噴濺在雪白的粉牆上弄出梅花點點,一半噴在她粉紅色的身軀上‐‐至於她的頭顱,像個骯髒的球那樣滾在芭蕉樹底下的泥土裡,雙眼還不知所措地望著天空;遇上老爺一本正經地穿戴整齊坐進車裡去做客吃酒,他便想像著馬蹄從老爺身上如何清脆地踏過去,輕鬆俏皮地踩碎老爺的內臟就像踏著暮春時候的落花,然後車輪也正好碾著他的鼻子過去,讓他的臉上凹陷出一個大坑,和身子底下的青石板路渾然一體;有時候那位十六歲的夫人會坐在二層樓上一臉好奇地眺望遠處‐‐他會想像如何把她的衣服扒光再把她從欄杆上丟擲去‐‐她畢竟跟舊日恩怨完全無關,所以對她的懲罰可以輕一些,自然了她能嫁給老爺便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該死。侯武常常出神地幻想著一場又一場又壯觀又聞不到血腥氣的殺戮,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無論恨意是多麼愉快地宣洩而出,他心裡也依然有股說不出的柔情‐‐當他看到粉牆上那些偶爾被雨水沖刷出來的汙漬,看著燕子又狡猾又優雅地掠過天井的廊柱,看著管家娘子在盂蘭節的時候專注地折出那些紙元寶‐‐溫暖地抬頭對他一笑道:&ldo;你看,這些夠不夠夫人在那邊用的?&rdo;……時時處處,那柔情都會蔓延過來,像是雨後帶著清香的苔蘚。
原來這柔情的源頭在這兒。在他眼前。就是她。
帳房後面那間堆積陳年帳簿的偏間是他們見面的絕好場所。每一次,她都靜靜地邁進來,像幅畫那樣不動聲色地凝視他。像是安然欣賞著他所有的惶恐,和所有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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