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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到一陣濃鬱的香水味,從她身上蕩漾開來,她右耳上的一串耳洞,和起立時鬆懈落拓的姿態,洩露著某種資訊。
很快,在上廁所時再遇到她,印證了我隱約的判斷。我進去的時候,郝時雨正和幾個女生恣意笑鬧,吞雲吐霧,手指間的香菸明明滅滅,紅點一閃一閃,一陣嗆人的煙霧,和廁所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令人眩暈作嘔。偶然有乖順溫良的女生對她們側目反感,立刻招來郝時雨一番白眼和虛張聲勢的恐嚇:&ldo;看什麼看?&rdo;
我匆匆整理完畢,正要往外走,被她驚喜萬狀地叫住:&ldo;嘿!茆茆,同桌!&rdo;
我停下腳步,她上前,親熱地一把攬住我,煙味和香水味混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幾乎令我窒息。她薄薄的唇瓣一張一合:&ldo;茆茆,好同桌,上節課的筆記,等會兒自習課的時候,借我抄一下。&rdo;
&ldo;哦哦!好,好。&rdo;我像被鬼子挾持的怯弱百姓,戰戰兢兢地回答著,然後落荒而逃。
自然,自習課,她抄了我的筆記。在抄筆記的同時,她低聲絮叨,自報家門,毫不設防。她說,舅舅家開服裝店,以後買衣服可以找她,打對摺;她說,念書真他媽煩,看到書就頭疼;她說,茆茆,你的眼睛真漂亮。
她說&ldo;真他媽&rdo;的時候,有一種囂張凜冽的美,卻是我不敢靠近的緯度。後來,我知道,她渾身散發的那種異質,叫做風塵。
有些人,你見他第一面,就相信會此生相攜永不分離,卻無奈始終疏淡離散;有些人,你見他第一眼就幾乎認定,是永不交叉的平行線。誰知,平行線,也會有交會的一天。
後來,我和這個叫郝時雨的問題女孩,成為朋友。而彼時,我的心情,正被梁洛秋的姓氏和出身擾亂。
洛秋一整天平靜地上課下課,我也平靜地上課下課。放學,各懷心事的少女一前一後走著。她的腳步緩慢滯重,行至人流稀薄處,忽然轉過身,杏目圓睜,惡狠狠地喊道:&ldo;你為什麼跟著我?&rdo;&ldo;我回家啊!&rdo;&ldo;你不會走別的路啊?&rdo;&ldo;回家就走這條路啊!&rdo;&ldo;你心裡在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rdo;
&ldo;我想什麼?&rdo;
&ldo;好吧!我告訴你,我為什麼姓梁!為什麼?因為我的父親姓梁,因為我不是蘇巖的親生女兒,我只是他的繼女,我有一個可惡的拋妻棄女的姓梁的親生父親,我有一個吃喝嫖賭現在在監獄裡的親生父親,你滿意了嗎?你高興了嗎?&rdo;洛秋漂亮的臉上,忽然滑落兩行淚,她說完,便朝前方跑去。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示弱,那個驕傲的少女,被人窺見靈魂幽暗之處,像被揭去畫皮的狐,生命的殘缺、真相的猙獰,令人不忍卒讀。
而我,並沒有感到快樂,我的悲傷,並不比她少‐蘇巖用心養育愛護別人的女兒數十年之久,對我卻不聞不問。
雲姨依舊用一桌葷素搭配營養可口的飯菜迎接我們,爸爸也按時回家了。飯桌上,像位稱職的父親一樣向我們詢問新學校新學期新同學二三事,洛秋話很少,匆匆扒完飯就上樓去了,從三樓傳來一陣凌亂無章的琴聲。爸爸和雲姨不明就裡,面面相覷,我裝作渾然不覺,繼續埋頭吃飯。
&ldo;爸!雲姨,我也去做作業。&rdo;關上門,閉合窗簾,擰亮檯燈,方寸斗室裡,就是隻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我攤開課本,密密麻麻的黑點如蟲子一般,在眼前蠕動,悲傷如心裡一處水源豐沛的泉眼,一觸即發。
這時,門被輕輕推開,室外的光線投射進來,蘇巖逆光而立,手持茶杯,笑容溫和:&ldo;茆茆!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