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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過了三日,他又接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上的發信人署名為&ldo;龍秀娥&rdo;,露生對著信封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想起了&ldo;秀娥&rdo;二字的來歷‐‐自己小時候給丫丫起過一個學名,不就是秀娥嗎?
這名字自打出生那天起,就沒被任何人使用過,今天總算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洗了雙手坐到書桌前,他撕開封口抽出信箋開啟來,看到了滿篇密密麻麻的小字,工整得像是印刷出來的。很驚訝地抬手抓了抓頭髮,他還真不知道丫丫能把字寫得這樣好‐‐即便稱不上一聲好,至少也是工工整整、有模有樣,只是格式不對。其內容如下:大哥哥,我是丫丫,聽說你在上海住下了,住得好嗎?這是我自己給你寫的信,他不知道。你再給他寫一封信,等他回信的時候,我讓他順路把皮袍子捎給你。袍子是新的,他穿了有點大,正好給你。我說把袍子給你穿,他也說把袍子給你穿。我很好,他忙得不回家,我一個人在家。我想給你和他織毛線背心,織到一半被他拿去織了,我只睡了一小會兒,他就把前襟織得那麼長,還不好拆。你別告訴他我給你寫信,我怕他又胡思亂想。你在那邊,有人給你做飯洗衣服嗎?天氣冷了,你記得吃熱飯,故個廚子,或者自己下館子。
寫到此處,戛然而止,不但底下沒有落款,信中還夾了幾個白字。露生對著這封信笑了笑,心想這怎麼辦呢,自己能不能明公正氣地給丫丫回一封信呢?
凝神思索了片刻,他靈機一動,攤開信紙寫下了&ldo;雲騰吾弟&rdo;四個字。對著這四個字又思索了一番,最後他換了一張新信箋,重新寫道:小子!你那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教你認了幾年字,你怎麼只學了些鬼畫符?你自恃頭腦聰明,從來不肯下半分苦功,我看你那筆字,還不如丫丫。你的回信,有十之六七都是我所不能看懂的,以後的回信,你讓丫丫來寫。
寫完這幾行字之後,露生放下了筆。這還沒算寫完,但真把信寫得太長了,他想,龍相也未必會看。
但是他不看,丫丫會看,丫丫讀信寫信是不犯難的。想到這裡,他抄起筆,一筆一畫地又寫上了。
露生的信箱有了用武之地。
這個鐵皮信箱就掛在大門外,先前本是鏽跡斑斑的,被露生一點一點地蹭出了鋼鐵本質,又在大晴的天氣裡,給它刷了一層黃油漆。每天早上他都會走出去敲敲郵箱,人和郵箱之間像是通了靈,他這麼敲幾下,就能從聲音上判斷出裡面有沒有信件。
露生百無聊賴地坐在家裡寫信、讀報紙、打掃房屋,有時候自己給自己做一頓飯。他那性子有一點&ldo;獨&rdo;,凡事寧願親歷親為,不肯把僕人招到家裡來。這樣的日子過了能有兩個來月,他取出一點錢,買了一點股票,開始隔三岔五地跑一趟交易所。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他賣出股票算了算帳,發現自己竟然賺了兩百多塊錢。
露生活到二十幾歲,生平第一次自己賺錢。對著這兩百塊錢,他先是驚訝,後是喜悅,遺憾的是無人可說,只能寫在信裡,告訴龍相和丫丫。
這封信寄出去後,過了很久才來回信。丫丫在信裡說自己前些天受了風寒,如今才好,也沒提龍相,只囉囉唆唆地寫了些瑣事。露生對著這封信看了又看,不知怎的,總感覺這封信上有淚水的氣味,可淚水又哪裡會有氣味呢?
他買了幾大瓶營養藥丸郵寄給了丫丫,又問龍相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回去。這回龍相親自寫了一封回信給他,信上的字照例是越寫越大,言簡意賅地告訴他&ldo;別回&rdo;。
再然後,忽然間的,露生就在報紙上看到了北方開戰的訊息。
開戰的一方是龍司令,另一方是露生聞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