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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啊!
以前人們很少評判別人的生活,覺得別人以怎樣的方式生活著,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兒,即便是不喜歡,也不去攪擾,認為既然人家那個樣子過,就有人家的道理,就是合理的。眼前,人們對公眾化的生活大感興趣,對沒有差異的生活大為認同。你吃粥我吃粥,則我覺得順眼;你穿藍我穿藍,則你我親密無間。我們家的尿盆是鐵的,而你們家的尿盆卻是瓷的,而且還是帶好看花紋的瓷,這怎麼行呢?一個尿盆是裝騷尿子的,何必用那麼好的瓷器呢?這傢伙有問題,至少腦子裡裝的不是貧下中農的、無產階級的思想,不行,得給(屍求)的砸了。那瓷尿盆的主人,到晚上想要往屋裡端這個夜物時,便會發現,那個瓷的夜物被人砸了,砸得很碎,想粘都粘不起來。還有,以前鄰人來了客人,不管男女老少,城裡鄉下,位尊位卑,只要是鄰人有話兒讓幫個忙,均熱情禮遇,多情招待,一若自家客人。現在不成,得看看來的是啥人;身份跟自己相當的,老實巴交的鄉親哥兒們,咱心甘情願地幫,且話兒密、腿勤,感情融融;如果是油頭粉面、拿裡拿氣、居高顯派的主兒,對不起,咱沒那閒功夫,犯不上跟你話來話去的,侍候你,咱心裡彆扭。於是,人依然是那人,心數卻悄悄地變了,變得大家都覺得陌生。你說:&ldo;二哥,你怎地跟從前不一樣呢,以前說話驢嗓門無遮攔,現在咋遮遮掩掩的。&rdo;他也說:&ldo;還說別人呢,你雞巴的也不是從前的你了,從前跟你借倆小錢兒,你都不打背兒1,現如今,問這問那,審犯人似的,生怕是咱買刀子殺人怎的?&rdo;人情變異,世風不古,恁平靜的一塊山間僻地,亦變得不q質樸不再淳厚,嘈切複雜起來。
1不打背兒:京西土話,系不猶豫、不算計之意。
原來翁上元闢的那塊在村口聚齊兒的飯場子,自然而然冷了,散了。人們都窩在屋裡吃飯,說家裡的悄悄話兒。誰還能在飯場子上說知心話?你知道說的對不對?說對了,大家哈哈一樂相安無事;若說的不對呢?一旦有人匯報了,給你上綱上線,不鬥你一泡,算你有命;鬥你一泡,順理成章。那飯場子散了,是一樁小事,頂多每天少見兩面。少見兩面就少見兩面,誰不知道誰呢?誰黑誰白,誰香誰臭,一時半會兒變不了。人們想。
人情之變,讓翁七妹嘗到了滋味兒。
本來翁七妹對自己的穿著打扮極不在意,隨隨便便,不清不爽,男人似的。但凌文靜給她上了一課。那天批鬥謝亭雲時,凌文靜一句幹部家屬穿得邋裡邋遢的還不如地主婆驚痛了她的心。她認真地打量著被批鬥的謝亭雲,感到謝亭雲真的清秀啊;那種清秀,人即便是倒下了,身上也不會起褶,這才女人哩!凌文靜的催化,謝亭雲的清秀,喚醒了翁七妹的女性意識。她開始注意收拾自己,裝扮自己。但她沒有謝亭雲身上那種多年來養成的氣質,即便質樸的衣飾,也會調理出不凡的氣度。她便在穿著上,注意起來,努力穿得比旁的女人不同,或色彩惹眼,或款式個別,給人的感覺是翁七妹很講穿戴。
在田間地頭上,翁七妹的穿戴也依然顯眼。便顯得跟眼前的運動形勢有些不適宜。
&ldo;翁七妹,你還是幹部家屬哩,出工還穿得恁麼好,跟地主小姐似的。&rdo;李水說。被凌文靜利用過的李水,已再不是以前的李水了。
&ldo;咱怎跟地主小姐似的,我是地地道道的貧農。&rdo;翁七妹說。
&ldo;咱還真看不出來。語錄上說,要警惕被資產階級的香風臭氣感……感……咋說來著?對,感……感染。你是不是被感染了。&rdo;李水涎笑著說。
&ldo;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