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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皮微微顫抖,夢囈般喃喃道:“……要走了……大劫……我得去…”
水德玄帝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示意神官們退下,旋即俯身坐在榻邊,輕輕握住季疆焦炭般的手。
這些天他時不時便想起祝玄那天說的話。
作為四方大帝,維護上下兩界的秩序與安寧是他最初與最終的本心,祝玄更適合做天帝,季疆不合適,所以祝玄留下,季疆扛劫,這與個人的情感沒有關係,他的想法和做法直接且果斷,不留餘地。
可是作為父親,或許正像祝玄說的那樣,太無情了。
當年先後救下兩個帝子,水德玄帝的本意一目瞭然,保留天帝血脈,以防他日生變,讓他們叫自己“父親”,也是為了掩飾真身,從這樣的立場來看,如今無論叫誰去扛劫,都合乎道理。
只是對兩個小傢伙而言,“父親”二字的滋味要複雜得多,而他親自將兩個帝子帶大,悉心教導修行與道理,又豈會毫無波動?
水德玄帝低聲道:“為父那時在大劫中救下你,你許多年連一個字都不說,直到見著滴血成石術,才頭一回與為父說話,求我傳授你,可你學了沒多久發現學不會,轉頭又擺弄別的去了。你啊,沒有定性,缺少耐性,為父可有說錯?”
“祝玄來了後,你們倆倒是越處越好,那時候為父的紫府裡時常能聽見你們說笑打鬧,不像現在,冷清死寂。為父偶爾確有想過,倘若你二人當真是我的孩子,那也不錯。”
說到這裡,水德玄帝又嘆了一聲:“但你們身負天帝血脈,註定難以隨心所欲。”
和風輕拂,朦朧的日光穿過紗帳,灑落在季疆面上,他焦黑乾枯的嘴唇翕動,字不成句,含糊地又念起了“母親”,血紅的眼裡似有淚光凝聚,一遍遍保證“你放心”。
水德玄帝沉聲道:“你做過少司寇,倘若你有兩個得力部下,一個性子沉穩,意志堅定,大事上幾乎未曾犯錯;一個聰明伶俐,然而性子跳脫,難以管束情緒,甚至不惜做下越線之事,你會選誰做心腹栽培?在你看來,為父是權衡利弊後選了你,若是你,覺得誰做天帝更加合適?”
季疆模糊的隻言片語終於停下,兩顆豆大的淚珠順著乾枯的面頰無聲滾落。
水德玄帝捲起袖子,輕輕替他擦去眼淚,緩緩道:“你是不願醒,雖身在幻夢,其實為父的話你都能聽見。為父雖希望你們是我真正的兒子,可為父是四方大帝,不能夠放下肩上的擔子。你恨我,怨我,為父無言以對。”
他凝視季疆良久,見他雙目漸漸合上,又昏睡過去,這才起身放下紗帳。
老神官恭敬地迎上,低聲道:“陛下,殿下的夢話裡,提到最多的便是您,您空了還是常來看看他。”
或許季疆最大的心結是父親,但絕不是隻有父親。
水德玄帝問道:“‘小書精’是指誰?”
老神官愣了一下,斟酌片刻,方道:“應當是指的吉燈少君。吉燈少君當年跌落延維帝君的煉丹爐,所幸並未殞滅,化身成為仙丹,後來拜延維帝君為師,改名為肅霜。其後響應天界詔令,她扮做書精,先做的黑線仙祠侍者,後來被祝玄神君帶入刑獄司,負責看管恩怨冊。”
水德玄帝不免失笑:“吉燈少君好生複雜的經歷。”
是了,原來是她,吉燈少君。
水德玄帝想起那日在妖府廢墟,正靈大帝來勢洶洶,兩個少司寇重傷昏迷,難以扭轉的局面被她一句話輕飄飄地轉了過去,他一下就明白為何祝玄會把她帶進刑獄司。
祝玄那未竟的舊緣也是與她糾纏,即便記憶斷了大片空白,還是會被她吸引。
本是他們兩個的糾纏,如今又多個季疆,如果沒記錯,吉燈少君跌入煉丹爐,正是因著當年的重羲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