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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拿面鏡子來。」他壓著顫聲命令著。
難道受傷到現在,他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臉嗎?福桃兒皺眉剛想要勸阻,就被他狠狠推開了:「快去啊,連面鏡子都沒有嗎?」
果然,找遍整個醫館,便是連面鏡子都沒的。福桃兒本就不希望找到,正要回去,卻聽顧氏在後頭叫了句:「巧的很,有個女客正帶了面掌鏡,先拿去吧。」
說著遞過面紋飾精巧的巴掌銅鏡,打磨用料還極是平整,比一般的銅鏡要清晰的多。
「快拿去吧,人家配了藥還等著回呢。」顧氏催促。
掌鏡頗小,照不清人的全部面容,原就是女兒家用來看簪環妝鈿的。從右額角往下,鏡子裡依次掠過鴉黑長眉、瀲灩攝人的眸子、挺直的瓊鼻、失色的唇畔……
最後停在左頰,是一道駭人的鞭傷,其上糊滿了紅色的粘稠膏藥。楚山潯拿自己的手掌虛浮著蓋了上去,恰好從左側太陽穴的鬢髮裡,延伸到下頜盡處,堪堪是一掌的長度。
他又移開手,將鏡子正對著那道傷。由於鏡子頗小,便遮去了這張臉上其餘出彩的五官。但這麼瞧著,直如冥府惡鬼,那外翻的傷處還有兩指餘寬,不曉得以後如何,現下看著,何止是嚇人,簡直是令人作嘔。
「那孩子說,我是鬼怪。」陳述的語氣,死寂如深潭。
掌鏡微轉,從福桃兒的位置看去,正對著楚山潯的右眼。但見還是那雙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眸,甚至比少年時更多了兩分攝人的氣魄。
只是這雙眸子,如今赤紅著泛著水色,滿溢著悲絕。
覺察出他的情緒,福桃兒走過去,站在他身側,目光亦帶了三分悲色。她垂首想要去拿開掌鏡:「正是浮腫最厲害的時候,只要不沾水好生換藥,往後不會這樣的。」
手掌錯開,楚山潯突然暴起,右臂狠擲。
她想去接時,手心恰被銅鏡的稜角撞過,『町』得幾聲脆響,掌鏡滾在葡萄架邊,崩裂成無數碎片,映著巳時的日陽絢爛,星星點點散落著。
這一擊滿含悲憤,力道頗大。福桃兒有手心被劃破了,卻也無暇去管了。
砸了鏡子,楚山潯仿若失了全身的力氣,雖是高高大大地站在那兒,人卻沒了魂,在散落的陽光下,整個人竟違和地透著怯弱。
耳邊聽得有人在叫他,眼前卻只是浮凸外翻的駭人鞭傷。
回過神來,他驀地撲倒在石桌上,將頭臉埋進自己右臂裡,寬闊清瘦的脊背不住得震顫,繼而有些破碎斷續的哀啼傳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第60章 賃屋 []
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 竟以這般悲屈的模樣,躲在這一方小天地裡。福桃兒看的心裡也難受,上前張張嘴, 一時卻覺得肚子裡的文墨盡數蒼白了起來。
舞文弄墨, 騎射遊獵, 本是個文武雙全的俊傑。對於一個心懷仕途頗有抱負的舉子,右腕手筋被人深深挑斷, 臉上落下牢獄重罪的痕跡,也許不啻比丟了性命, 更令人無望了。
虛揚著的手掌終於落下,輕輕拍撫在他肩頭:「男兒生當於世, 不必為外物多擾,你還未及弱冠,來日方長,將來未必不能東山再起的……」
似是將連月來的悲屈苦痛盡數發作了出來,他一邊抽噎著,一邊也在聽她的絮絮贅言。在那三言兩語的溫柔安撫中, 楚山潯心頭漸定, 慢慢收起了失態。
他忽而直起身子歪側著左頰,那道鞭痕正對著福桃兒。重重揩去最後一滴淚, 他哀蹙著長眉問:「若我再不能恢復,一直這麼個鬼樣子下去。是不是連黔首百姓都瞧不上我了?」
「不會的,顧大夫說了你的右腕有機會治的,臉上的傷也會好許多的, 切莫再胡想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