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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變得更好。不過,話又說回來,鍾樂,似乎也不是朝更好的方向發展了。中學時代他是以美色著稱的。十幾歲時他高挑瘦削,有一雙大眼睛和濃密的長睫毛,面板很白,梳著二八分頭,走路一垮一垮的。有女生評價他是男生女相,長河四中的裡奧納多。
如今想起來,那時他的長相是很適合走文藝路線的,憂鬱清冷不錯、叛逆頹廢更好,可是他的性格讓他錯了位,他缺乏成為校草的沉穩和智慧,相反洋相百出。同學六年,鬱玲能說出一堆:自習課玩轉筆,轉到滿臉墨水,還一臉無辜的望著大家;音樂課忘帶書被老師抓到,罰寫《社戲》三遍;籃球場裡還被人嫌礙事,背著扔了出來;還有,取笑朋友取笑得忘乎所以,從不高的臺階上摔下,竟然骨折了,打了半個月的石膏。
長河四中是省重點中學,生活苦悶而壓抑,因為他的洋相,多多少少安慰了勤奮苦學的孩子們。他們班的班主任總是講:樂樂,鍾樂樂,你媽給你取了個好名字,你還能再馬大哈一點嗎?還學我的物理做什麼,你長大了去做諧星,最好不過!
有一幕鬱玲印象特別深,鍾樂樂參加合唱團比賽,化了點妝。她那時才知道男生也會被化妝。隔很遠很遠她看見他,唇紅齒白的站在一群男生中,張大了嘴,顯現出一種滑稽的美。
沒錯,是滑稽。因為這滑稽,鍾樂樂沒少被老師家長、還有女朋友罵過。高中一個校花,起初就是因為他的樂天開心而成為他女友的,最後也因為這滑稽非要分手,她說你不要再讓我出醜了。
滑稽是鍾樂樂的常態,卻不再是鍾樂的。從偶遇的震驚中平靜後,鬱玲想,難怪自己認不出他了。他的諧星氣質不見了,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那令人稱讚的少年姿色,也變得平庸了。大概因為他變黑變結實,氣質也開始接地氣了。尤其是夢裡那雙眼睛,那雙閃動著光的眼睛,不見了。
這場偶遇,鬱玲在鍾樂的眼裡看見了驚喜,卻沒看見那讓她心悸的光。她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有什麼值得失望的?他們倆同年,鍾樂樂是白羊,鬱玲是天秤。他也三十歲了,難道我還希望他永遠保持孩子般的天真和魯莽?他應該也吃過不少苦頭了。他也許早已有了女朋友、或許結婚了,更或許有孩子了。
鬱玲去上洗手間,迎面撞到了這一層辦公區的前臺。「玲姐,正找你。剛才上來一男的,遞給我這個,非要我幫忙,他說他在培訓,沒功夫進來找人,讓我帶個紙條給你。」
前臺遞過一張摺疊的紙條,口子拿透明膠黏了起來,上面書寫著大大的「鬱玲」兩字。看這飛鳳舞的字,鬱玲就知道是誰。她的名字,除了她自個寫得最好看之外,第二好看的就是這個人的了。
這種看紙條的感覺奇異又熟悉。印象中的那個人確實是遞條子狂魔。寫字本經常被他當做了稿紙,從最後一頁開始寫,寫得太多,這本子就廢了,只能當聊天紙了,然後在個隔著的同學間飛來傳去。他似乎很容易無聊,無聊起來,聊什麼都可以:
「今天下午我們要和三班打籃球賽,去看不?」「不去。」
「借我棒球英豪看。」「已經借出去了。」
「你知道寧少和倩交往嗎?」「不清楚。」
「你等會上不上晚自習?」「不上。」
「你對秦始皇「焚書坑儒」和董仲舒「罷黜百家」有什麼看法?」「沒有看法,你已經分到理科班了。現在是物理課,小心班主任削你。」
字本就這樣的傳著,一頁一頁的累加。中間傳遞的同學對這日復一日的重複舉動,也沒了什麼好奇心,偶有瞄一眼,三個字的感嘆,真無聊,就這樣遞給了下一個,給鬱玲,給樂樂。
「他們都說我的字寫得很潦草,為什麼你都看得清?」這一條鬱玲沒來得及回答,老師鷹一樣的眼神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