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剋制與恐慌,自責與偽裝,疲憊與絕望。
這些矛盾的無法共存的感情在短時間內堆滿,又被他極致的理性和無與倫比的意志力壓在心底,積成劇毒,一觸即發。
在黑衣男子出現的瞬間,他的意志徹底崩潰,瞬間毒入骨髓。
現在他終於能休息,也不得不休息了。
其實在包廂的時候,蘇朝暉就可以肯定那黑衣男人就是殺害魏長風的兇手,除了人販子的身份之外,還有他那對生命的漠視,他對自己的傷害沒有任何計劃,即興而為,就像畫家即興畫畫,詩人即興寫詩一樣簡單。他們是天生的惡魔,只要他們有機會,隨時都能奪走他人生命。
這幾天,當晚接到報案的民警公安也來過幾次,但蘇朝暉病勢兇猛,人都不清醒,更別說開口了,民警只能根據他那晚的報案內容,將博遠,黑衣男子,魏長風等一些重點內容做出推測和串聯,然而黑衣男人依舊下落不明,只能等蘇朝暉清醒才能有進一步結果。
後面幾天,蘇玲謝絕了所有拜訪,不再讓任何人接近蘇朝暉,她對此事毫不知情,但她知道兒子身上有種病態的冷靜和執拗,他所做的一切都經過深思熟慮,沒有感性的衝動,每一步都兼具計劃,對策和備選方案,他的腦海里每天都在博弈,但誰也看不出他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蘇玲只能守在床前,一碗水,一碗粥,一碗藥湯,一碗青菜,一頓要餵一個多小時,經常累的在床邊昏睡。等蘇朝暉吃了不再吐了,她又換上稍微進補的肉湯,配上醫生開的安神藥,看著孩子徹底嚥下去才放心,彷彿回到夜起看娃的那段時光。
到了第十天,蘇朝暉終於能獨自下床走動了,蘇玲也終於能踏實睡一覺了。
這天清晨,天還是黑的。
窗外北風漫捲,呼呼作響,蘇朝暉被風聲吵醒了。
房間裡的暖氣開的很足,令人口乾舌燥,蘇朝暉花了很大力氣從床上走到窗邊,又費了很大力氣給自己倒了杯茶。
開啟窗,窗外的涼風襲來,蘇朝暉深吸兩口,覺得清爽不少。
六點一刻。他在窗邊發呆半晌,看見顧曉波正拎著一個塑膠袋往自家小院走來。
「朝暉哥哥!」顧曉波看見窗邊的人影,先是一驚,又是一喜,她三步作兩步來到窗邊,咬下手套,將紙袋遞了過去。「你醒啦!今天冬至,這是我們家昨天包的餃子,我媽讓我來送點,我準備放在門口。」
竟然已經冬至了。蘇朝暉一陣恍然,他接過袋子,卻沒力氣講話,也不開燈,怕自己現在的樣子嚇到顧曉波。
「你好了嗎?」顧曉波問,「我媽說你發燒了,不讓我找你玩。」
蘇朝暉點點頭,嗯了一聲,此時他又開始冒虛汗,剛才起床,開窗,倒水這幾個動作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他兩眼一陣發黑,背上虛汗淋漓。
「我先走啦。「顧曉波重新帶上手套,「對了,那天我好像看見你朋友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和顴骨,「他不要上學嗎?」
蘇朝暉一愣,隨即知道他說的是宋宇,他沉默片刻,卻道,「你認錯了。」
「哦,」顧曉波心大,不以為意地向蘇朝暉揮揮手,「我走啦!」
顧曉波走後,蘇朝暉又在床上躺了片刻,但他也不困了,他慢慢走到洗手間,看了看自己的臉,臉上的淤青還在,但也不再明顯,宋宇那幾拳,除了第一下是含怒而發,剩下都收著勁,沒用全力。
這十來天,蘇朝暉好像和世界失去了聯絡,而在這個清晨,推開窗的剎那,隨著顧曉波的到來,又將他和世界的聯絡重新建立起來。
他忽然覺得輕鬆,好像有什麼東西隨著這場大病的癒合,逐漸遠走。
蘇朝暉的輕鬆不在於病痛的癒合,而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