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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恕�
以後的好些年月,我居然一再夢見這棟房子。我做的夢都大同小異,都只是同一片夢境、同一個主題的花樣翻新而已。我夢見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行走,忽然間就瞥見了這棟房子。那是在這座夢中城市的一個市區,我根本不熟悉,這房子就坐落在一排建築物當中。我繼續走,就暈頭轉向了。因為我熟識的只是這房子,而不是那市區。忽地我又猛省,我不是已經見過這房子了嗎?這麼一來我才意識到,其實我並不是在我家鄉城市的車站路,而是在一座別的城市,甚至是別的國家。例如,我夢中是在羅馬,我是在那兒見到了這房子,卻又忽然記起來,我原來在瑞士伯爾尼也見過它。這是一種夢裡不知身是夢的境界,反而讓我得到安寧。在別的環境裡重又見到這棟房子,使我覺得不像在別的城市偶然故友重逢那樣,給人一種突如其來之感。於是,我轉過身來,又回到這棟房子前,踏上臺階。我要進去。我想按鈴。
如果我是在鄉間見到這房子,那夢境就會拉得很長很長,或者說,我會詳細地回憶起房子的一些細節。我好像是開著車,看到這房子就在右邊,我卻繼續往前開。我開始只是覺得迷惑不解,明明這房子是廁身在市區的一列馬路之間,為什麼現在卻佇立在空曠的田野上呢?忽然我又悟出,我在哪兒曾經見過這房子,結果就倍感迷惑了。每當我想起來在哪兒遇見過它,我就會掉轉車頭往回開,希望再找到那房子。夢境中的街市永遠是空蕩蕩的,車子急轉彎時輪胎髮出吱吱聲,我飛速行駛回來。我心急如焚,害怕太遲了趕不上,車子就開得更加快了。忽然間我看見這房子了,它正矗立在一片田野當中,周圍滿是法耳次①地方的油菜、玉米和葡萄,忽而又變成法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了。那地方一片平野,最多隻有小丘起伏。周圍竟然沒有一樹一木,天氣晴朗,豔陽高照,空氣給照耀得透亮,街市也在熱氣中閃閃發光。防火牆把那棟房子分隔開去,看起來還沒有完工似的,也許任何建築物的防火牆都是如此。房子本身看起來卻並不像車站路的那麼灰暗。但是,窗子上卻沾滿灰塵,從外邊看不清屋子裡任何東西,連窗簾也見不到。房子簡直像是瞎了眼,盲了目一般。
我在路邊停下車,穿過馬路向大門口走去。看不到有什麼行人,聽不見有什麼聲響,甚至也感覺不到遠處的一聲馬達,或一股清風,或一陣鳥鳴。整個世界是一片死寂。我踏上臺階,去按門鈴。
但是,我沒有去推門。我大夢驟醒,只知道我碰到了門鈴,而且還按了一下。於是,整個夢境又回到了我的記憶中,我發覺自己曾經夢到過這一切。
《朗讀者》3
我還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究竟按哪個電鈴?我手裡捧著鮮花,猶豫不定地站在大門口和電鈴們前面。我甚至想轉身離去。正好這時,一名男人走出門來,他問我找誰,接著,就把我領到四樓上,施密茨太太的門前。
不是雕樑畫棟,也不明鏡照人,更沒有地毯。原先樓梯井一度應該具有的那種樸素美,就算是同氣勢雄壯的大樓正面原來就不相匹配吧,也已經蕩然無存。樓梯上本來塗著紅漆,中間已經給踩得花花搭搭;沿階梯的牆上,起先貼著齊肩的綠色提花漆布,早就給磨光擦盡了;樓梯的欄杆也有幾處缺損,就湊合著繃幾根繩子代替。空氣裡聞得出清潔劑的味道。也許,所有這一切我只是後來才注意到的,一開始十分惘然。那兒總是一樣的凋敝破損,一樣的乾乾淨淨,也總是散發出清潔劑的氣味,經常還會混合著各種雜亂味兒,有青菜和豆子,有正在煮著的洗滌物,有誰家在起油鍋,等等。除了這些氣味,也許還得再算上每家門口擺的擦鞋墊子,以及大門口貼著姓名的那些個電鈴按鈕。除此之外,對樓裡的其他住戶我一個也不認識。我至今都記不起來,在樓梯口還碰到過這棟樓的哪家住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