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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這樣的水,一年也吃不到頭。遇到夏天雨水少,村中所有水池裡的儲水連半年也吃不上。家家惜水如金,一小半盆洗臉水,全家人輪流著用,用完了捨不得潑,等水中的灰塵沉了底,再用上邊的水餵豬、餵牲口。
打井尋水,挖水池儲水,20世紀60年代初在我村形成熱潮。區打井隊、公社打井隊在村裡村外鑽探了幾次,結果幾百米深的鑽孔都是幹窟窿。鑽井的同時,生產隊還組織社員多挖儲水池。鄰居文高大叔是挖水池的倡導者和領頭人。一天中午飯後,他沒告訴家人便扛著钁頭第一個上了南山坡,到了新挖的池邊,等了一會兒,不見同伴來。他想,在上邊等也是白耽誤工夫,何不早下去挖著等呢。他順著轆轤上的繩子下到了五六米深的池底,就挖了起來。不一會兒雷聲大作,下起雨來了。雨越下越大,若再不上去,水灌進池裡會出危險的。大叔兩手抓著轆轤上的繩子往上爬,等爬到池口,四周沒有可抓的地方,於是又順著繩子滑到池底,反覆幾次,都沒成功。他拼命喊叫,但在這曠野、在這池底、在這雷聲隆隆的雨天,哪能有人聽到。一下午,用轆轤往上提土的同伴都沒來上工。在農村,下雨天是休息的日子,誰也沒想到大叔會提前上坡下到池裡。晚上,大叔的家人開始找人。由於都懷有「下雨不可能上坡」的心理,所以沒到南坡的池邊去找。直到第二天上午,到池邊幹活的人才發現池底有人,文高大叔泡在半米深的冷水裡,由於長時間的浸泡、驚嚇和勞累,他已神情恍惚,救上來沒幾個月便去世了。那年他才38歲。
20世紀70年代末,我村終於鑽探出一口深水井,家家戶戶安上了自來水管,村民終於告別了喝刷街水的歷史。
又過了幾年,博山城缺水,鑽探隊又到了我們村,在村東的溝底鑽探出了20口深井,組成一個機井群,為20公里外的博山城區供水。城裡還建起一塊紀念碑,紀念天津灣「引水濟博」工程。從此,「天津灣」才真正成為一個水靈靈的名字。
「破提籃」裡出學子(圖)
官廳是爹曾上過4年學的學堂,這是1949年前村裡第一所官辦學堂。爹在這裡唸完了《論語》,便跟爺爺學木匠營生了。比爹晚幾年在這裡上學的小夥伴們也已進入暮年,這裡是他們每天必到的地方。夏天乘涼,冬天曬太陽,家長裡短,點評著村裡村外的「新聞」。他們自稱「等死隊」,一年中,總有幾個從這裡消失,又有幾個年紀稍輕的補充進來。(1995年)
這是1950年土改後村裡用地主的房子辦的解放後第一所學校。(1988年)
這是1972年蓋的新學校,當時是村裡惟一寬敞的大瓦房。(1990年)
2002年,我在山東高青縣找到了我的小學五年級班主任趙明堂老師。
焦家是我們村的大戶,焦家林是村邊最大的墳地。焦家林第一座墳的主人叫焦雄,他於明嘉靖九年正月初九去世。當年九月,他的三個兒子曰強、曰傑和曰遠為他立碑。碑早已在「文革」中被砸掉。爹至今還記得碑文上有兩句話:「南有行龍,北有嶽陽,此村之佳境也。」據說焦雄的石碑兩旁的廂板是兩塊響石,用手一拍,嗡嗡作響,悠揚動聽,傳出很遠。有個風水先生斷言,兩山夾一村,村名天津灣,水能養木,木能成材,此村必定文人輩出。
爹說,村裡也確實出過幾個讀書人。焦學之、焦習之兄弟倆,焦文時、焦文利、焦文和兄弟仨的名字,分別是從「學而時習之」和「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等古語中取出的,顯示了他們是讀書人子弟的身份。
出個讀書人,是家家做夢都想的好事。但兵荒馬亂,人都吃不飽,有幾家孩子能實現上學的美夢呢?爺爺常說一句話,不讓孩子讀書,就永遠沒有返氣的時候。他給爹取名文崇,就是希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