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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爹的這一席話,思維夠跳躍的吧!
爹愛講歷史名人,愛談論家國大事,又愛聯絡實際。有一天,爹聽廣播上說有些村幹部貪汙腐化時,對我說:「鄉親為重,你就是當再大的官,沒鄉親就是不行。早先城裡趙家做過道臺府,海關道。據說胳膊那麼粗的一股銀子往他家裡淌,在那個社會行啊。現今不行了,像陳希同,好幾個億,完了。他就忘了曾子所說的話:『夫子之道,忠恕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是孔子說的。」
爹不但通曉古今,對自己家裡的事也拿得起放得下,遇啥事也能想得開。1998年12月,我在中國美術館舉辦攝影展覽以後,引起轟動,不料一個月以後,娘大病不起,曾有一天病危。當時我一下子蒙了,爹開導我說:
「波,有大喜就有大悲,好事不能光咱來佔。大喜不能過望,大悲不能過傷,凡事都得想得開才是。」爹就是這樣,從從容容地應付家裡發生的事情。
1999年秋,哥的癲癇病一宿犯了三次。到了天明,爹起來提尿罐(平日都是哥提),在院子裡一下子滑倒,摔折了胯骨,從此再也不能行走了。我想,這對於一生好強的爹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能受得了嗎?當我趕回家看他時,爹的精神卻不像我想像得那麼壞。我剛要張口勸他,他卻說話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要妥過去就不行啊。我這個人不怨天,不尤人啊。到了黃葉的時候了,有罪就得受啊。就是這個結果!我再受罪也不找頭死,找頭死,給你落名譽啊。這叫床頭債,生病在床頭躺著,不是床頭債嗎!我認了!」
我說:「爹,我僱個保姆給您伺候,您和俺娘就好好地活吧!再陪伴俺個十年八年,雙雙百歲,那多幸福啊!」
爹說:「兒啊,『家貧知孝子,子孝父心寬。』這個夫妻雙雙百歲大壽了不起啊。乾隆下江南時,有個人家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寫著『天下第一家』。乾隆說:『我富有四海,貴為天子,我都沒有叫天下第一家,他為何掛出天下第一家來。那家老翁說:『如我富不如我貴,如我貴不如我父子公孫三繼第,如我父子公孫三繼第,不如我是結髮夫妻百歲齊。』乾隆一聽服了,說:『我是不如這一家啊』!」
過了一會兒,爹突然問我:「波,俺和你娘到了100歲,掛個『百歲堂』牌匾,市裡來掛嗎?」
「說不定省裡來掛呢!」我說。
「吳官正(時任山東省委書記)來掛?」爹瞪大眼睛看著我說。
「那不更好了!」我說。
爹笑了笑:「這不過說說嘴算了,再活一年也不易啊。到了俺這個年紀,也就是一年一年地活,一天一天地數吧……」
這時,桂花要給爹理髮,爹指著自己的滿頭白髮對娘說:
「我是白頭翁啊。」
說到白頭翁,爹馬上想到白頭翁是位中藥名字,他又想起什麼了,說:「以前藥鋪有一副對聯這樣寫道:『白頭翁牽牛上長山,生地耕成熟地;紅娘子皂針刺昆布,金花繡出銀花。』牽牛、長山、生地、熟地、紅娘子、皂針、昆布、金花、銀花。這都是些藥名。」
說完對聯,爹又想到了詩:「那七言詩以前我能背70多首,現在只背30多首。你知道不,『一枝紅杏出牆來』這句詩還是個燈謎,打一功名,就是探花。油煎豆腐,也是個燈謎,打兩個古人名字,黃蓋李白啊,你說是不是?」
爹談古論今一輩子,最為得意的是他在北京為我的影展剪綵時,和牛群的一段對話,他經常作為精彩得意之筆向人複述,也可以說是炫耀。你聽,他又說開了:
「在中國美術館裡,牛群對我說:『我的相聲讓人笑,您兒子的攝影讓人哭。』我說誰家也是望子成龍啊,我怎麼會不望子成龍呢。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