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下 亡兆再現(第1/3 頁)
獨孤皇后的喪禮一如她悄然離世般低調進行著,蕭吉選地僅十八日後,獨孤氏即被匆匆下葬。在視死如生的世人眼裡,死後歸宿與生前居處一般重要,營造工期尚且不止十八日。而作為後陵,即便再儉也較常人奢華,故坊間於此一片譁然。然而,此時傳出陵地有圖雲“卜年二千,卜世二百”的流言,坊間輿論遂至楊隋將有二千年基業並二百世皇統的預言上。
與坊人尤尚詭異之談不同,朝野中卻在悄傳蜀王將廢的風聞。皇四子楊秀,其人有膽氣多武藝。雖未免用度奢侈,也並非大罪,然不知因何,竟常遭到皇帝“必以惡終”的詛咒,其母獨孤皇后聞言卻莫能為之辯解。傳言晉王為儲後,蜀王意甚不平,於蜀地傳謠“京師妖異生,真龍見清城;木易應無終,禾乃八千運”,皇帝聞後大怒,於七月以獨孤楷為益州總管替代蜀王,此舉險逼蜀王興兵起事。
熟諳政鬥規則的朝臣們早就明白,看似平靜的前兩月其背後必定暗流洶湧,皇后的突然崩逝雖令蜀王一事暫時擱置,然皇帝必不會輕易作罷。他們也早就猜到,繼廢太子幽禁、秦王暴卒後,蜀王將是第三個遭忌而廢的皇子。然而大多人並不會為之哀憫,畢竟蜀王耿介暴虐,朝臣們尤為懼怕,若為嗣於己無益,故幸災樂禍之餘,藉機謀利者不在少數。
返京後的長孫晟亦有耳聞,雖為蜀王妃從兄,於此卻早已淡然。因為他深知權鬥從來無情,即使憐憫亦枉然。也正因世家門閥興衰的圭臬——權鬥,歷代以來,長孫氏的先輩們憑藉超凡的才能及精準的眼光,藉助每一次政鬥湧入中樞參與國策,從而顯赫至今。然生於政權也亡於政權,世家因據政治之資從而壯大,可一旦為當政者摒棄,其消亡也隨之而來,叔父長孫覽一脈無疑將至此境地。
昔武帝在番時,長孫覽與之親善。及武帝即位受制於權臣宇文護,長孫覽果斷脅從武帝誅殺宇文護,由此進封薛國公。尋平齊,武帝以功特封其次子為管國公,恩寵益深。武帝崩後,長孫覽受命輔政,顯赫當時。宣帝死後,鄭譯等人矯詔皇帝以外戚之親掌政,長孫覽於此明哲保身,且皇帝微時備受周室君臣嘲斥,長孫覽卻予照拂,故深受帝之恩禮。皇帝曾當眾慨嘆與長孫覽“義則君臣,恩猶父子”,並稱其若有罪,但非謀逆一無所問,甚至還聘其女為蜀王妃,結成兒女親家,恩重及此。
繼北魏滅亡後,長孫氏因著嫡系長孫覽的顯赫再次達至鼎盛,卻也隨著長孫覽的亡故終將謝幕。長孫覽逝後,其子長孫洪、長孫寬並無大才,僅靠父蔭享有公爵,餘子長孫龕、長孫操更無可稱功勳。加之與蜀王姻親,即使不與連坐,恩盡情薄已是必然。
世族之興也勃,其衰也忽,或許正因大起大落於興衰之間,冷漠早已深植在世家子弟的骨血裡。顯赫之時尚且系之禮義的親情往往在落難之際變得支離破碎。
冷眼旁觀——長孫晟之於叔父長孫覽一系的遭際淡然之時,亦知日後族人之於自己一脈亦會如是。
這日,送葬歸途中休憩於官驛,長孫晟晡後獨步,忽遇蕭吉立於簷下賞月,便過去與之寒暄。
“世間幾經變換,惟此月永懸於天,獨照古今……”蕭吉遙指一彎弦月,無限感慨。
蕭吉本齊梁宗室,博學多通,尤精算術。然清高孤僻,素不與公卿同流,且與楊素不和,由是官場不得志。
或許久在名利至上的塵世裡,歷仕三朝的蕭吉終於難保晚節,見皇帝好徵祥之說,遂矯其跡取悅帝心。廢太子時,蕭吉汙告東宮有鬼巉鼠妖作祟,並預言楊勇不安其位,為皇帝廢黜太子充當鼓手。又或許本性難移,蕭吉雖巧言令色,卻不似王劭之流唯利是圖,尤衷著說潛心研習,其見解之高涉域之廣,非常人能及。
是故較於王劭,長孫晟更為尊崇蕭吉,聞聽其言似有抑鬱,安慰道:“陰晴圓缺斗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