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第1/2 頁)
第三章
暴動是在計劃中發生的。
在船艙裡傳來壓抑的哀嚎和鬼佬刺耳的喘息笑聲時,在點著大煙的船長又在他的船艙裡吞雲吐霧時,在周香公跪在神像前嘰嘰咕咕念著他自己也聽不明白的讖語時。
所有悄無聲息的準備完成了。
大副夏烈命人新取了一壺酒靠在船舷上看漸漸紅潤起來的夕陽,雲蒸霞蔚,奼紫嫣紅。
瞅著是美。
朝起紅霞晚落雨,晚起紅霞曬死魚。
夏烈仰頭喝了一口酒,酒在喉嚨滑下,他皺起眉頭,裡面的水摻得又多了些。
甲板上處處是低低嗡嗡咕咕的說話聲,賣身漢們大多面色惴惴,交頭接耳,船艙裡面年輕人的叫聲屈辱刺耳,沒有人再有心情享受這難得的陽光。
&ldo;把他們都帶下去。&rdo;他揮揮手。
兩個站在人群中的巡丁卻沒挪步。
夏烈皺眉喝道:&ldo;麻利點,怎麼跟個娘們似的!&rdo;
巡丁們仍然沒動,夏烈火起,順手將酒壺扔過去,正中一個巡丁的頭:&ldo;死人啊你?聽不見活話?&rdo;
啪嗒一聲,酒瓶砸在地上,滾了兩圈,摻了水的酒香迅速蔓延,和酒水一起氤氳開的還有地上刺目的殷紅,巡丁和酒瓶一起摔倒在地上,他的喉管被割開,滾熱的血沸騰似的還在從腔子裡面噴湧出來。
砸死了?
夏烈一時愣住,下意識看了看巡丁又看了看地上的酒瓶。
酒瓶完完整整,咕嚕嚕打著轉。
如同呼應他那可怕的猜想。
第二個巡丁也倒了下來,夏烈渾身一震,伸手就去摸槍,手指剛碰到槍,一罐滿滿當當沒摻水的酒在後腦勺砸響,砰的一聲,撲鼻而來的酒香扣了他滿頭滿身,夏烈頭暈目眩,他回過頭去,穿著身後渾身濕漉漉兩個賣身漢一手扯著長繩攀在船舷邊。
有溫熱的液體迅速湧動出來,夏烈倒在地上,殷紅的晚霞熾熱千里,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不甘心伸出手,緩緩向船艙的位置爬,那裡有他藏起來的槍械,還有這趟差事私接的錢財,有了這些錢,這次之後,他便可以回去捐個官,將那心心念唸的王家閨女娶了,風風光光衣錦還鄉。
可是,這幫可恨的賣身漢、暴徒……他嘴巴哆嗦著,喉嚨斯斯作響,用盡全力向前伸手,爬過去。
一隻腳毫不留情踩下去,將他最後的掙扎踩在甲板上。
馮減雨擦了一把臉,黃昏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回龍鎮的同族們一呼百應,幾個後生跟著他快速向船艙跑過去,腰上身上胡亂別著搶來的沾滿血的長刀短刀,個個都不同程度掛了彩。
艏尖艙、錨鏈艙、舵機艙,每組人都有不同的分工,馮減雨跑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揮手讓幾個同族去起居甲板處。
‐‐如他軍師一般存在的程礪,正是需要援助的時候。
程家祖籍在青州,祖上也是長戟高門的門戶,後在廣州城公行發跡,十三行最盛之時,回龍鎮亦大受恩澤。然虎門銷煙後外戰迭起,當初的英雄被流放,雖有諭帖在手,使力最大程家也大受牽連,家產罰沒從此中落,程礪比他少四歲,並不曾交往過,回祖地時父母俱歿,身旁只帶了個病怏怏的弟弟。
馮減雨一直不明白,以程礪的才識,無論是在廣州城還是泉州城,謀生晉升都是綽綽有餘,為何要捨近求遠來走這一遭九死一生的苦路。
但程礪的過去他自己隻字不提,他也不問。
程礪的才識足夠讓人肅然起敬緘默閉嘴,馮減雨需要這個程姓人的意見。
幾個後生上了起居甲板,裡面不堪的聲音仍在斷斷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