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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塔西亞是個居無定所的流浪者,這使得她有理由在夜裡海參崴的宵禁中冒著風險關閉終端。但白天不同,海參崴對流浪者沒有過多約束,不會因為阿娜塔西亞的身份而把她關進收容所。在這一切虛擬環境和身份資訊都依賴於終端的時代,阿娜塔西亞本該儘量保持終端的開啟。
關閉終端就意味著丟失身份,她無法使用任何公共服務,會被絕大多數商業機構拒之門外,也無法接入周圍的虛擬環境。要知道,為了視覺效果,有些罐裝食品的保質期都是貼在虛擬環境而不是印刷在罐子上的。
「我記得樸成一提到了趙艾可當年的報導,叫作《廢墟流浪者》,」威爾提議道,「或許會有線索。」
楚恪沉默地點了點頭。
廢墟是戰爭的產物。第三次世界大戰是一場奇特的戰爭,核武器的使用令戰爭的影響遠大於它原本的攻擊範圍。戰爭的倖存者不得不進入地下設施躲避核輻射塵埃。戰爭本身持續了不到兩年;全球性原子塵沉降,五年;未直接受到核武器攻擊的地區放射性降低到人們可以重新在地面生活,兩周到半年。
重建人們地面生活的信心:三十五年。
現在,還有數以百萬計的人們待在地下,恢復執行的城市之間繞過輻射區重新劃分了路線與轄區,而那一個個活過來的城市之間,像瘡疤似的輻射區,就是廢墟。大部分廢墟的放射性已經降低到可以有防護地進入,職業的廢墟清理員會攜帶呼吸裝備進入輻射區,回收敏感的檔案和技術。個人要是願意,也可以花大價錢僱上清理員替自己找回幾十年前的記憶。
而廢墟流浪者就住在這些記憶裡。
他們不進入輻射區的中心,只是逡巡在外圍輻射劑量足夠低的地方,在廢墟里尋找果腹的食物、保暖的衣物、能夠拿去城市交換的奢侈品和一段段沒有主人的回憶。
這是極為冒險的舉動。長期輻射病就像樂透,沒有安全劑量,只有致病可能。理性人就該選擇遠離,越遠越好,而廢墟流浪者是一群放棄了理智的遊蕩者。他們或者是沉溺於回憶,或者是因為對現實的絕望,寧願活在被輻射凝固的歷史裡。
趙艾可的報導是從一個女性廢墟流浪者開始的。趙艾可對她的代稱是n。趙艾可與n同寢同食了兩個月,從第一視角感受了廢墟流浪者的生活,寫下了極為真實的報導。這篇報導為她贏得了當年亞盟新聞界的若干重量級獎項。
很明顯,n就是阿娜塔西亞。
威爾看著新聞照片裡阿娜塔西亞的側影:「她不是sy-1型賽博格。」
「你為什麼會覺得她是?」楚恪問道。
威爾沉默了片刻:「我聽說很多服役期結束後消失的派遣專員,都成了流浪者。」
不像那些不懼輻射、不會疲勞、仿若天神的高階機體,這些sy-1型的賽博格,比楚恪堅硬,但未必比楚恪能打;動作靈敏性和身體協調能力都很普通,甚至連計算能力,如果不是威爾這種改裝過的型號,也同樣乏善可陳。他們是夾縫中的人:那些體力勞動,都可以歸給那些專門設計的機械;那些不需要體力勞動的部分,都可以歸給自然人。服役期結束卻找不到工作的sy-1型賽博格,自然而然開始了流浪。
甚至不止服役期結束的。楚恪想。很多派遣專員忍受不了服役,會直接逃役。逃役之後不能正常使用終端,這些賽博格們會直接成為廢墟流浪者。
這話題有些沉重。楚恪搖了搖頭,回歸正題:「按照報導裡的描寫,阿娜塔西亞有終端,並且日常不會關閉。」
「的確。」威爾頷首。他又撥了一邊阿娜塔西亞的號碼,「……還是離線。從第一次撥打她的終端到現在,只要阿娜塔西亞在這之間上線過一次,就能看到未接電話。並且這個號碼會被標記為警方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