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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本該給老校長送飯的人遲遲沒有來。老校長已是飢腸碌碌了。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草堆上,呆呆地看著牛棚的外面。炊煙從林立的煙囪裡飄出來,一會就在村莊的上空罩了一層輕而薄的煙霧。煙霧裡瀰漫著一股飯食的香甜味。這新生的味道把牛棚裡的臭氣壓得縮下去一截,因而那好聞的味道就暫時佔領了牛棚這個小小空間的上半部分。老校長的鼻子暫時從臭氣的圍攻中解脫出來。夕陽的餘輝把這層好聞的飯味抹上了一層金黃色。成群的蒼蠅嗡嗡叫著在金黃色裡飛。透過一層層群蠅亂舞的空間,刷在牆上的標語像長了眼睛似的遠遠地瞪視著老校長。
第一天(下)(4)
&ldo;打倒現行反革命xxx!&rdo;白漆刷成,上面打著黑x的是他的名字。
&ldo;xxx是隱藏在人民內部的階級敵人!&rdo;
和刷著白漆標語的牆上相鄰著的另一面牆上用紅漆刷著:
&ldo;無產階級最偉大!&rdo;
&ldo;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萬歲!!萬萬歲!!!&rdo;
……
順著這兩面牆所夾的空看過去,能看到的每一面牆上,都刷著各種各樣的標語。
忽然,那些標語從牆上像蛇一樣爬了下來,並迅速地向老校長竄了過來,在他的四周圍成了一個圓圈。標語蛇們高高昂著頭,向他滋滋地吞吐著分叉的舌頭,尖利的毒牙上滴滴答答地流著毒液。老校長嚇壞了,忍不住大叫起來。
&ldo;喊啥呀?喊啥呀?&rdo;一個人說著就走過來,在牛棚外依著木樁子站住了。&ldo;我告訴你,你還是老實點吧,要不還得挨收拾。&rdo;
這人是看守,本村人,平時對老校長還頗為照顧。
&ldo;咋的啦?&rdo;另一個人走了過來。
&ldo;沒啥,沒啥,可能是腳疼,就哼哼兩聲。&rdo;看守點頭哈腰地說。來的人是革委會主任。
革委會主任向牛棚裡的老校長看了看,就對看守說:&ldo;你先到別處去逛逛,我叫你你再來。&rdo;
看守狐疑地看了看革委會主任,最後還是哈哈兩聲走了。
看守走了之後,革委會主任站在牛棚外,沒有說話,搭訕著抽出煙來點著了,才說:&ldo;明兒個你就要被縣裡公安局來的人帶走了。&rdo;
&ldo;什麼?帶哪去?&rdo;
&ldo;局子裡唄,還能哪兒。&rdo;
&ldo;大侄子,你可得救我啊。到了那還有我好嗎?縣長就是在那裡死的。說是自殺,可是人們都說他是被活活打死的。大侄子,你可得救我。&rdo;老校長說著哭起來。革委會主任是老校長的遠房侄。
&ldo;我咋救你吧,縣裡都定了,說你是現行反革命。別說定了,就是沒定,我也沒法救你呀。前一陣子那個老孃們還說我這個革委會主任有意包庇你,差點連我也批了。我也是自身難保啊,老叔。&rdo;
兩個人一時都不說話。半晌,革委會主任才小聲說:&ldo;都是那娘們搞的鬼。要不是她,村裡還不是咱們說的算。郝愛民他算什麼玩藝!借著一個娘們的光爬上來了。這個娘們還不是仗著有軍管代表撐腰。要不她能抖起來?她和那個軍管代表沒準睡幾覺了。哼,就仗著一張狐狸臉子長得好。軍管代表他是外來人,不知道情況。要不,那娘們再好看他也不會答理她。哼,說實在的,要說咱村裡最該批的就是她。要不是那個老太爺臨死前把他家的地都分了,她能落個中農?保準是地主。這麼看來,那老頭子真是活成精了。人家那是看到了那一步,知道地不分也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