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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也便裝上了龍崗巡耕。就是看看春耕怎麼樣了。那會兒正好是莊戶人都在田裡驅馬驅牛耕作。吆吆喝喝,一派昇平景象。於縣令和我爺爺都是儒學夫子類人,兩人素有詩文來往,也常以詩酒會友。正好在龍崗上相遇,又趕上那個時候,那種景象,不免都有激情勃發。我爺爺就讓跟著的厚田的太爺取了一張小桌,兩樣小菜,一罈酒,就在這龍崗上一坐,鴉噪雀鳴,春風豔陽,老酒醃菜,翁風鶴容的兩個老者,談吐清雅的一席詩話,那個情調真好哇!那才叫真正的如詩如畫。想起那個時候,我才真正地感受到,太平的日子難得啊!
關如水舉步,沿龍崗向西慢慢行走。
關如水:太多的我也沒記住,我就記住了那天於子豐的一首詩,他給這首詩起了個名兒叫《龍崗翁話》:春風雲淡曖陽早,把酒龍峰笑顏好;孫兒繞膝又童話,翁聲忽道人不老。一捧黑土釀新樂,三把春種播舊島;秋豐滿鬥金銀粟,只怕村姑手不巧。多好的詩呀!想想這首詩,想想那時的情景,恍如隔日,隔日的太平景象。而這些年來,雖然國中亂起,但這也是咱們的家事,咱們沒怕過,對咱們百姓來說,誰做了皇帝都是皇帝,感覺上無非就是好皇帝壞皇帝而已,就好像一家人中老大老二老三哪個管家,老大好,管了家,管的是咱自己的家;老二不好,管了家,管的也是咱自己的家。與旁人無關。這跟鬼子不一樣,他不是咱家的人,他來咱家那叫什麼?那叫霸,那叫搶,用一句文詞說,那就叫侵略。他是來禍害咱們的。你說要是有這樣的人入到哪一家,哪一家不亂了套?哪一家不遭了殃?哪一家能容忍?都不能!都知道他來了咱就沒好兒!
關如水長嘆:我喜歡這兒的土地呀,這是咱自己的家,這是咱自己的土地。咱自己生活在這兒心裡踏實。可這鬼子一來,咱還有好日子過嗎?沒了!你們都是關家的家人,有一句話你們記住了,有國才有家,無國哪有家?亡國之家,那是人家的奴隸。那是亡國奴!雖然咱們關家擋不住鬼子,咱沒有法子,但你們千萬記住,寧可要飯吃,寧可一死了之,也不能當漢奸,不能做對不起祖宗,對不起鄉親,對不起這塊養育咱們的土地的事!
關善耕:爹,我們都記住了,這兒風大,快上車吧。
關如水搖搖頭:咱們的土地呀,祖宗留下的土地呀,養活咱們的土地呀,要沒了!
關如水眼裡閃出兩顆混濁的淚珠兒。
善耕:爹,別說了,大家心裡都知道該怎麼做。您就放心吧。
關如水:要知道有今天,春夏秋三季都出來看看就好了。你們看看,這片土地一季一個樣兒,哪一季都另是一個樣兒。春天的時候土也新鮮、草兒也新鮮、空氣也新鮮,沒不新鮮的地方。就是野地上的一塊牛糞瞅著它也新鮮;夏天的時候,一片片的莊稼地,一眼望不到邊,高粱玉米穀子,就好像一群姑娘媳婦,蹦蹦跳跳的孩子,招人喜歡。瞅著讓人覺著活著有勁頭兒;秋天的時候,金黃一片,沉甸甸的,成了的莊稼沿著這龍崗兩邊向遠處漫過去,就好像打天邊潑過來的一地金子,瞅著厚實,高興。覺著日子有大奔頭。等到糧食入了倉,你再一看,厚厚實實,就像一倉的金豆子,你都捨不得吃。就說咱這糧食燒出的酒吧,那香味兒,頂風也能飄出去二十里!到了冬天,大雪飄了下來,把這龍崗兩邊蓋了個嚴嚴實實,天雖然冷了,可你朝著這白茫茫的一片大地望去,安安靜靜的,好像睡著了一樣,你就也覺著好像自己也躺在炕頭上熱烘烘的被窩裡一樣,舒服。
善耕:爹,還有八里河的魚。
關如水:可不,那會兒小的時候,哪有性子釣魚,拿了個叉子,往河裡一站,等著不動,那魚就繞著你的腿轉。真是魚米之鄉,多好的地方啊!
善耕:爹,要不咱們上車曖和曖和再下來?
關如水: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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