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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五四作為中國現代化的起點,一個鮮明的標記是倡導科學,反對迷信。五四精英們呼號不已,不僅訴諸筆端,亦身體力行。
胡適對於母親的感念之情,是讀過他的《四十自述》的人都印象深刻的。然而,1918年母親去世,喪事的從簡辦理,卻讓他在故鄉長期背負了不孝子的罵名。沐浴過歐風美雨的胡適,最喜開風氣之先,他絲毫不在意鄉人的毀謗,談起事情經過,倒是一派雲淡風輕,還頗具幽默感。當時胡適的母親在績溪病歿,胡適時在北京。家裡電報問&ldo;應否先殮&rdo;,胡適復電說&ldo;先殮&rdo;。當胡適趕到家時,已殮了七日了,衣衾棺材都已辦好,不能有什麼更動。胡適在《我對於喪禮的改革》一文中寫道:
我們徽州的風俗,人家有喪事,家族親眷都要送錫箔、白紙、香燭;講究的人家還要送&ldo;盤緞&rdo;、紙衣帽、紙箱擔等件。錫箔和白紙是家家送的,太多了,燒也燒不完,往往等喪事完了,由喪家打折扣賣給店家。這種靡費,真是無道理。我到家之後,先發一個通告給各處有往來交誼的人家。通告上說:&ldo;本宅喪事擬於舊日陋俗略有改良。倘蒙賜吊,只領香一炷或輓聯之類。此外如錫箔、素紙、冥器、盤緞等物,概不敢領,請勿見賜。伏乞鑑諒。&rdo;這個通告隨著訃貼送去,果然發生效力,竟沒有一家送那些東西來的。
和尚、道士,自然是不用的了。他們怨我,自不必說。還有幾個投機的人,預算我家親眷很多,定做冥器盤緞的一定不少,故他們在我們村上新開一個紙紮鋪,專做我家的生意。不料我把這東西都廢除了,這個新紙紮鋪只好關門。
冰心在一篇題名《&ldo;孝&rdo;字怎麼寫》的文章中也有類似回憶:
我母親逝世的時候,我們家得到的許多奠儀中,有不少捆的金銀紙箔。我們家供祖從來都不燒紙,因此那些紙箔都捆著放在一邊。有一天一位長輩來了,看見母親靈前只燒著一爐檀香,靈桌前連一個火盆也沒有,金銀紙箔也沒有被疊起焚化,他心裡大不以為然,出去就對人說:&ldo;人家都說謝家孩子孝順,我看他們連孝字都不知道怎麼寫!&rdo;聽到這句話的另一位長輩又把這話傳給我們,我們只有相對苦笑。
移風易俗並不是容易事,看看今天的情形,足使五四先賢嘆氣。歷史前進的腳步太遲緩。今天富裕的中國人似乎更有錢來鋪張敬鬼神之事,花樣更多了,即如清明節,燒冥幣,有印製逼真的人民幣、美元、歐元,高檔電器也是一應俱全,還有紙紮的三陪小姐、二奶、小三,等等,頗為與時俱進。最後當然統統燒掉。於是清明不清明,到處烏煙瘴氣,空氣品質愈發不良,而且在清明前後那幾日,總有因祭奠焚燒引起的大大小小的火災。
民間愚昧令人苦笑、嘆氣,而官方的愚昧呢?魯迅雜文有好幾篇針對國民政府黨政要人迎神拜佛,其中題為《清明時節》的一篇就諷刺了當時偽滿洲國皇帝溥儀要求入關祭掃清代皇帝陵墓,戴季陶等國民黨軍政要人祭掃周文王、漢武帝等陵墓,引起激論沸天或歡聲動地的反應,真好像上墳可以亡國,也可以救國似的。魯迅的筆,直刺官方的愚民、自愚。
魯迅對於民間迷信的鬼世界是當做人間的反映的,所以他欣然為劉半農點校的《何典》作序,認為該書雖寫的是鬼蜮,反映的卻是世情;他了解鬼神迷信觀念對於中國人精神的戕害,所以他寫祥林嫂,寫阿q臨刑前喊&ldo;再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rdo;;他描畫&ldo;活無常&rdo;、&ldo;死有份&rdo;,他對於五猖會、迎神賽會的興味盎然的回憶,是與蕭紅一樣,出於藝術的原因;他調侃燒紙錢的虛妄,說:&ldo;假使我現在已經是鬼,在陽間又有好子孫,那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