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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們向歷史叩問的,也許都緣於我們現實當下的困惑;我們向歷史尋求的,都是我們亟需的慰藉。
關於魯迅、胡風、聶紺弩的史料,一直是我刊樂於刊發的,這不僅因為他們經歷中國現代文學史重大事件、寫出重要作品,也因為他們的人格魅力。有些歷史人物就是有魅力,譬如聶紺弩,他的特立獨行、旁逸斜出,即使在歷史人物群中也依然別具風神,吸引後人不斷追憶。
孫鬱文章別開生面,蒐集了大量私人言說魯迅的史料,試圖向我們展示一種歷史真實,即,在官方評價之外,在媒體宣介之前,魯迅在眾人眼中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倪墨炎文章考據細膩,詳查至魯迅祖宗八代以上週氏家族經濟狀況,人口房產田地,有資料有圖表,可以說將這個題目作盡了。多年前,有人鄙薄魯研界裡無高手,其實,比較而言,研究魯迅的學者還是水準很高的。
聶紺弩致胡風信,也是非常珍貴的史料‐‐那是梅志當年冒著風險藏在舊衣服口袋裡儲存下來的,因為詩好情長實在捨不得燒掉。覆巢危卵的狀態下,聶紺弩與胡風、梅志,三個都是困在風暴中心的人,卻精鶩八極、心遊萬仞地切磋詩藝;為了聽到老友真實的意見,老聶還頗為孩子氣地將自己的詩煞有介事地冒充他人的詩,請胡風臧否品評……今天,我們遙想當時情形,能不感佩這種大氣魄、大風流者乎!而一組胡風的集外佚文也相當震撼‐‐當我們展讀胡風致周揚信、致文學家辭典編委會信,有被擊打般的震撼‐‐強烈感受著他對文學對歷史的嚴肅求真的態度,由衷欽敬他雖罹文字獄、&ldo;三十萬言三十年&rdo;,仍然不悔不改,不卑不亢,固執於真實。骨頭是真的硬。
近年來,眾聲喧譁中自然也有史料提到有些作家並不喜歡胡風這個人。其實關於這一點,魯迅生前就下過判詞,說胡風性格直,易於招怨。這些不喜歡胡風的史料表達,豐富了對於歷史人物複雜性的認知,也是接近歷史真實的努力;對於歷史人物的評價最終還是大處著眼。而對聶紺弩,我們也許太欣賞他猶如天馬行空般的個性、魏晉人物似的超脫塵俗的神髓,往往將他想得飄飄然神仙似的。其實,誰能完全擺脫現實的一地雞毛?魯迅也是&ldo;未敢翻身已碰頭&rdo;啊。只有認清這一點,我們才更明白&ldo;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rdo;,&ldo;丈夫臉刻黃金印,一笑心輕白虎堂&rdo;是個什麼氣派。
由胡風想到趙立生先生。他的文章刊出後,詩人邵燕祥寫信給他,其中有這樣的話:
在最近一期《史料》上拜讀你的回憶,對《詩號角》的詳盡敘述,並你為之落難的始末,終篇時竟為之落淚。這不僅是你們夫婦倆,我,陳牧黎風,李致遠的遭遇,這是二、三、四十年代幾代左翼&ldo;知青&rdo;共同的坎坷歷程,那時的我們,固然有自己天真幼稚,不懂中國歷史和現實政治的弱點,但誰想到千百萬人會陷入謊言的泥坑,預設的網羅、暴力的脅迫之中呢?
那文章,是作者趙立生先生送到編輯部的,那天下午,我聽趙先生講他的往事。老人輕鬆的語氣不能減輕往事的沉重。但看他從坎坷的經歷中走過來,保持著儒雅矜持的風度,擁有健康的身體,甚至電腦也玩得好,辦事能力也很強,真是不容易,也是一種勝利呢。
與薄平老人一樣,趙立生先生也是幸運的,都以八九十高齡幸運而自由地回憶過去。
五
能夠呈現的史料是幸運的,但同時我們總是懸想那些正在滑向歷史黑洞的往昔人物、事件……
當年輕的曹禺狂熱追求女同學鄭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