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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一個尖亮的聲音響起:“時辰到了!各位按次排好著,賜新火了!”
每年寒食,天下斷火兩天。到清明這天凌晨,宮中命小內侍們用榆木鑽火,叫“鑽燧改火”。先鑽出火的,賜金碗一隻、絹三匹。繼而又宣賜重臣巨燭,叫“賜新火”。
門前圍候的人忙都走過去,互相認看著,按官階排起隊來。宮門前擺著張烏木條桌,一個紫衣內侍坐在桌前,鋪開一本名冊簿錄,提起筆,蘸好墨。另一個紫衣內侍則站在桌邊,伸著脖子望看著門外那些人列隊。他身後皇庭中,地上整齊排滿了上百隻御製大燈籠,一大半已經點亮,十幾個小內侍正手執細銅杆燈炬,點亮其他燈籠。
宮門外佇列已經排成一條長龍,梁興卻仍站在原地。他這是受太尉高俅之命來領新火。高俅總領禁軍殿前、馬軍、步軍三衙,官階僅次於樞密使童貫和同知樞密院鄭居中,按理應該排在第三。梁興看那佇列,第三的位置雖然空著,但只有幾寸空隙,自己若過去,勢必要擠到排第四的人,後面一連串的人都得往後退。
“怎麼?找不見杆子?沒地兒攀爬了?”佇列中一人壓低聲音揶揄,又是郭沉。
郭沉只是個低階軍官,遠沒有資格來領新火,應該也是替上司跑腿。梁興裝作不聞,心裡卻騰起一股傲氣,既已來了,怕什麼?這些將校,大多不過是論資排輩、逐年升遷起來,能拉開七鬥弓的恐怕都沒幾個。一幫酸臉猴、嘬奶漢,理他們作甚?於是他挺胸昂頭,大步走到佇列前第三位那個空隙邊。不過,他停在了兩三步外,沒有擠進去,朝著皇門挺身而立。佇列中的那些人全都望向他,近百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是兵卒,孤兀兀站在一邊,倒也正合適。只是從來都是眾兵擁著一將,這樣眾將列隊望著一兵的,恐怕還沒有過。梁興暗地裡覺著有些好笑。
這時,宮門前那位內侍開始高聲點名:“知樞密院事童貫!”
排第一的人應了一聲,報上了自己姓名職位,是童貫的家臣,他接過筆在簿冊上寫下名字。宮門內一個小內侍已經提了盞燈籠出來,交給了他。那人恭敬接過,小心提著燈籠走了。隨後,鄭居中的兒子也領取了燈籠。
那個喊號的內侍又高聲道:“殿前都太尉高俅!”
梁興忙應了一聲,走上前去。那個內侍剛才就連看了梁興幾眼,這時更用力上下打量。梁興穿了一身才領的簇新春裝,雖然看起來挺拔英健,但畢竟是軍卒服飾。
那內侍看後,陡然提高了音量,尖聲問:“你是哪個?”
“殿前司龍標班教頭梁興,奉高太尉之命,前來領取聖火。”
“高太尉府上竟尋不著個頭腳俱全的人使喚了麼?”那內侍鼻子裡哼了一聲,隨即冷聲吩咐,“去那裡畫押。”
梁興過去接過筆,在內侍所指位置簽了自己名字,又從小內侍手中接過燈籠,心裡一陣火起,卻不能流露,執著燈籠,緩步走開。
那燈籠是長方形,齊腰高,鏤花烏骨架,雪白細宮紗,四面各繡著一枝桃花。裡面是一支紅蠟巨燭,手臂粗細,三尺多高,周身盤著桃枝浮雕,極精細,花蕊處還灑了金。燈籠挑杆是根幽亮烏木,雕著雲紋,兩端鑲銀。蠟燭底座安放得雖然十分穩靠,梁興卻怕那火熄了,不敢大意。他走到馬樁邊,一隻手解開韁繩,提著燈籠,小心上了馬。不敢快行,緩步驅馬向南,往太尉高俅府中行去。
夜色仍濃,四下寂靜,滿汴京城的人都在等候新火。御街空曠,只有他一人一燈一馬,馬蹄聲又格外響。他心裡不由得湧起一陣悵悶,這悵悶已經鬱積了幾天。
他原本別無所求,只願活得痛快。後來才覺得,這“痛快”兩字其實是世間最難得的。今年金明池爭標,他率隊拔了頭籌,奪到銀碗,次日就被太尉高俅親自召見。高俅誇獎了他兩句,賜了他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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