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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兒一站便是一整天，目不轉睛地跟隨著這個漁家少女，直到素頎拾網回家了，才驚覺天色已暗，悻悻而歸。

&ldo;當時我還懊喪了一宿，想著自己居然未曾上前搭訕一句，到頭來連這姑娘姓是名誰都不曾知曉。&rdo;提及這段往事，元城的面上露出了少有的憨厚，彷彿自己仍是當年那個痴望佳人的傻小子。

&ldo;於是，爹是又去海邊守了一日才真正搭識了娘親嗎？&rdo;對於自己爹孃的故事，畫扇饒有興致。

&ldo;是啊。第二日我的確又去了海邊，並且認識了你娘。&rdo;元城收回了遠眺海面的目光，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ldo;不過，並不是我去搭訕她的，而是她先來搭訕的我。&rdo;

畫扇幾乎可以想像少年元城當時的受寵若驚。不過她卻疑惑：&ldo;為何娘會來主動找您呢？&rdo;

&ldo;哈哈，你是覺得爹不夠儀表堂堂麼？&rdo;元城自也爽朗，對於自己相貌並不出眾這件事兒，他一點兒也不避諱，&ldo;便是貌不及潘安，可當時爹的衣著裝束還能入眼，看起來便像是富裕人家出身的罷。&rdo;

說罷，他卻又覺得女兒也許會誤會些什麼，便轉過身來補充道：&ldo;畫扇啊，你可別覺得你娘勢利。她畢竟家境貧寒，爹孃又故世得早，家中還有一個年紀尚小的妹妹。與其在海邊荒度韶華，不若早些為自己打算。&rdo;

畫扇不言，可她卻懂。若不是貧窮，自己怎會願意去那梨園謀生？在貧窮面前，便是再高傲的小姐也得放下身段。清高值幾兩銀子？能吃上幾頓飽飯？娘只是一個弱女子，進不了朝堂上不了沙場，除非嫁個如意郎君，否則還能如何改變自己的未來呢？

&ldo;若她只是勢利地想嫁個好人家，若她從頭至尾沒有對我動過真心，那一切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rdo;畫扇還在思量著，元城卻忽哽咽了，&ldo;倘若只是那樣，我便可把她好好地娶回家去，有她朝夕相伴，有你膝下承歡。也許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日子富足且平淡，你也不會受苦多年，她更不會如此早得便離我而去了……&rdo;

畫扇輕輕扶上了父親的肩頭，只覺他的肩膀不住振顫。點點濕熱的淚珠兒落在自己的背脊上，她卻什麼也做不得，只是安靜地立著，待到元城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在元城絮絮叨叨的講述中，畫扇漸漸瞭解，娘是由於不願意與官家小姐共侍一夫才離開爹的。當時，在流亭待了大半年後，元城按計劃回京履職。他本是預備待一切安穩了後便接素頎去京城，誰料半路殺出個攔路虎‐‐他父親的一位同僚、同時也是元城入京的提攜者幾次三番暗示明示，欲將自己的女兒嫁與他。元城雖不情願，可當時卻懼於官場和家中的雙重壓力，最終心一軟還是將那官家女兒娶進了門。他原以為素頎不會在意，只要兩人在一起便好，哪知她用情至深，認為他騙了自己的情，終含恨離去，從此斷了聯絡。

&ldo;哪知她這一走竟是永別……否則我定會追去聊城，哪怕是跪下也要帶你們回來啊！&rdo;男兒膝下有黃金，能說出這般言辭，元城定是悔不當初。畫扇一邊安撫著自己的父親，一邊卻神思遊離。若是換作自己，是不是也會做出和娘一樣的選擇呢？

礁石嶼邊，驚濤拍岸。抬眼遠望，卻發現海面平靜得很，只是深得令人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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