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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京城。
畫扇立在城門內,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腦中忽然一空,想著這究竟是不是幻覺。坎坎坷坷,一月有餘,終是平安到達此地。原以為自己會很激動,畢竟期盼了整整四年。可此時,畫扇只是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地面,暗自想著,這土地看起來和聊城似也沒什麼不同。
只是這裡,住著一個人。是他,讓自己的人生與別的女子大相逕庭。那些經歷的苦,流過的淚,執唸的傲氣,看盡的炎涼,或許全都只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可不知為何,自己卻從未恨過他一日,甚至一刻。所以才會任性地來到這裡,不為尋仇,只希望可以單純地見上一面,聊上一夜,補全那些本應與自己有關卻不幸錯過的記憶。
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地面上,泛著耀眼的光斑。畫扇提了提手臂,輕輕揉著由於背琴而略略痠痛的肩,然後抬起頭望向遠方,卻發現陽光刺目,睜不開眼。
自這日起,也許又是一個新的片段了。
不遠處的樹蔭下,常秋望著在日光下迷離的姑娘,嘴角漸漸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多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裡時,自己也曾有過各式各樣的期待,期待著見識與小城不同的繁華和富庶,甚至覺得這裡的人們只要一抬手一提腿,連揚起的塵裡都摻雜著金絲銀屑。可久了才發現,那些繁華不若說是浮華。那感覺就像是瞧著端陽廟會上的雜耍藝人,看客自感新奇,可那些表演者卻在日復一日的頂碗屈身中看冷了眼。
直到此時,常秋才想起畫扇似乎從未透露過自己想尋的究竟是何人。這一路自己的隱瞞已然花盡了心思,於是輕易便忽略了她欲藏起的故事。也許她想尋的只是這四通八達的小巷間一個普通的小院落,也許只是一個垂垂老矣卻面目慈愛的老婦人,也許確實不值一提也無甚多言呢。
無論如何,待到她尋到那人之際,便是自己抽身之時。也許不久以後她會在京城安身,嫁到一個平常卻安定的府上,閒時給相公奏段琴曲,不必落淚,只是淺笑。
而自己給不起的,竟是這最簡單的&ldo;平常&rdo;和&ldo;安定&rdo;。常秋暗自苦笑,富家公子又如何,風流倜儻又如何,腰纏萬金又如何,傾倒眾生又如何,到頭來不過是想給的給不起,想得的得不到。
過去兩日,畫扇的態度顯然是緩了,不再如之前那般故意疏遠、冷麵不語了。說起話來自是溫溫和和,偶爾也會逗趣玩笑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常秋甚至覺得,面對自己時,畫扇曾幾度面色微紅,眼波流轉,垂首側目間竟似有幾分嬌怯羞澀。也許是走了一路行程將止,臨離別了,多少會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吧。只可惜,這一切彷彿來得有些晚了。
眼見著那瘦小的人兒迎著日光向自己走來,常秋不自覺挺了挺身,拿出了溫暖的笑顏。就算共行的前路無多,那自己曾允諾過的守護,也依舊願陪你至最後一刻。
是夜,三人於同一家客棧安身歇息。
畫扇習慣性拿出了琴,手指輕撫過,雖未成曲,卻仍響起了輕柔動人的律。她望著窗外將滿未滿的月,暗暗思量著,娘,女兒終於來到了這兒,帶著你的琴,來尋你的回憶了。
她試著想像娘欣慰笑起的模樣,可試了半日終還是放棄了。自畫扇有記憶起,娘便總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也從不曾笑,自己見到她時三次裡甚至有兩次都在發脾氣。聽凌姨說,娘年輕的時候本也是面目秀麗,惹人傾心,可生下自己沒多久後便一病不起,身子一日差過一日,脾氣也總是暴躁,除了凌姨任誰都不願親近了。
兒時的畫扇總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孃的生身女兒,為何她見到自己時從不見半分的心疼和寵溺,反倒是如見仇人般恨恨的眼神。凌姨只說是孃的身體不好,於是心情也差,我們自該遷就著她點兒。久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