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下 李氏天子(第1/4 頁)
讖者,假託神仙聖人預決吉凶者也,漢代曾盛行一時。然而讖緯本是人為預言,如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達到改朝換代之目的,足以危害社稷。是故魏晉以後,屢加禁止,讖緯之說逐漸式微,直至本朝高祖再度興起。
自“李氏當為天子”的讖語傳出後,不論真假與否,於天子統治皆不利,再若被人用以惑眾,引人盲從,進而顛覆江山,後果將不堪設想。故皇帝聽聞後,對此耿耿於懷。
而皇帝一旦忌諱,其下自有人穿鑿附會,既能候帝之意,亦可藉機打倒仇敵,許國公宇文述即是如此。
昔李渾之父申國公李穆卒,侄李筠襲爵,後李筠卒,李渾欲為嗣,謀於妻兄宇文述曰:“若得襲封申國,當每歲以國賦之半奉汝。”
宇文述遂進言太子,奏於高祖,乃得襲爵。李渾繼承父業後,日益豪奢,貪圖享樂,才過兩年,便不復以俸物與宇文述。宇文述大恚之,曾言至死不忘此恨,李渾得知其言,懷怨在心,二人由是結隙。
且自大業五年李渾接任右驍衛將軍,掌宮禁宿衛,其門族漸盛,子弟多任將領,深為皇帝所忌。如今讖語直指李姓,宇文述自然落井下石,意欲誣陷李渾,以報其忘恩負義之仇。
“‘李氏當為天子’,洪兒如何看待?”
元旦大朝會,高麗王仍不來朝,皇帝有意再征討,召宇文述等商議軍政時,忽然問向一旁的將作大監李敏。
這已是皇帝第三次當面提及此讖,且是頭一遭呼以小名。畢竟皇帝雖為妻舅,與他不至親暱相稱,此舉意在令他自裁。李敏撲通伏地,誠惶誠恐答道:“臣才疏學淺,不知讖緯之學。”
宇文述抬眼望去,見他衣袖抖動,暗自幸災樂禍。再觀皇帝,龍顏隱怒,只差明言引他自決。
“汝先退下。”皇帝怒而未發,揮手令李敏退下,令他自行去裁度。
宇文述見李敏退去,趁機而奏:“陛下,臣思‘李氏天子’之讖,或有其事也。臣與郕國公為姻戚,聞其情趣大異,異於常人,常與李敏等人日夜屏語,不知相談何事。且郕國公身為大臣,執掌禁兵,若起反心,不堪設想耳!願陛下察明此事,以絕後患。”
皇帝聽聞,果然警惕:“公言是矣,此事交之於公,務必查清李渾屏語之事。”
宇文述領命,嘴角一絲陰笑。
果然,李敏大懼之下,欲問計於叔父李渾。宇文述先買通郕國公府奴婢,當場捉拿幾人,奏於皇帝,皇帝命宇文述率兵捉拿李渾等家。
新年隨夫拜賀親友時,途經郕國公府,鄭觀音隔簾望見曾經錦衣玉食的女眷們一身縞素,在一群鐵面兵士羈押下,魚貫而出,哀嚎於路。觀望的民眾議論紛紛,皆雲郕國公蒙冤。
鄭觀音聞罷,不免為諸女眷不平,繼而感慨:所幸未嫁李安儼,以其母前朝身份,若聖人起疑,必如郕國公一般下場。目光觸及簾外的丈夫,忽然有所擔憂,轉念一想,大人公畢竟為皇帝姨表,且新得任重,應該不至受此牽連。
此般想著,鄭觀音稍稍心安,也暗自慶幸著。
審問數日,李渾拒不承認謀反,皇帝猶不信之,令宇文述繼續審問。
獄中,李敏妻宇文氏默然而坐,因是帝甥,故她未同位卑者雜居。也不知帝甥的這一身份,能否保自己一命,宇文娥英揉眉嘆氣。
突然,門外有人聲,宇文娥英側眸望去,是宇文述入來。宇文娥英一臉驚懼,不知所措。
“夫人。”宇文述略略作揖,一副傲慢之態,宇文娥英連忙福身。
“夫人勿驚也,某之所來,為助夫人出獄也。”宇文述說道,見她神色警惕,乃道,“李家子弟身居要職,聖人深為大忌,此案意在郕國公,而非夫人也。若夫人有郕國公反狀,於社稷有功,聖人必將赦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