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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沒顧得上收拾,硬毛線鞋墊、瑕疵搪瓷茶碗、繩子系頭串起來的甲魚、野生李杏和毛慄、水蕨菜,甚至還有扒了皮的肉蛇。
李悅萍正抱著升升嚎啕大哭,小手小腳全部檢查一遍,沒有外傷,輕微驚嚇,小孩和母親比誰的哭聲更大,兩道聲線跟唱雙簧似的,你來一下,我來一下。
花印擠進去,李悅萍已經沒法溝通了,他抓住個口音不太重的嬢嬢,問:「警察呢!人販子呢!凌霄呢!」
「警察全部去拷人了蠻!」
「在哪兒?」
「前頭橋墩拐落裡,小孩兒哭著跑回來的喊我們叫警察的,有個男的被摩托車拖了幾十米!哎喲,怕死人了!」
再往前就靠近鹿州大橋了,花印頓覺天旋地轉,雙腳反射性繼續跑,又回來補充問道:「死人沒?」
手不自覺捏成拳抵在胸口。
「沒死人吧……」嬢嬢遲疑地描述場景,「就是有血,有刀哪能沒血,那個男的……」
「他也是個小孩!他叫凌霄!」花印劈頭蓋臉地糾正。
「哦哦,他也在旁邊跟我們一塊兒賣雜貨的,嗖得一下衝上去了!不知道力氣怎麼那麼大哦!還好把小孩搶回來了,聽說他媽還是小學老師啊?那真是做了大好事了,要有好報的。」
花印鬆開拳頭:「對,好人有好報。」
他許久不走路來鹿州大橋,年前跟田雨燕去市裡買年貨,先反向去衛生院旁邊的路口,在大路邊等汽車。
車窗後面扣著a4大小的瓦楞紙,起點終點用粗馬克筆寫明,中間左右兩道箭頭,可以往返。
售票員通常是司機老婆,從車窗裡探出蠟黃的臉,操著地道的鄉音招攬客人,腰包鼓鼓囊囊,一人一票,小孩也不免。
高峰一個多小時一趟,沒有時刻表,不巧趕上超載就等下一班,女人擠在前門臺階上,臉跟玻璃車門貼在一起,像張喜慶的窗花。
機油味張狂瀰漫,座位前的網兜有塑膠袋,想吐就吐,吐得響亮,味道更雪上加霜。
如今條件好了,過年去慶平的人越來越多,田雨燕帶花印包了輛計程車,單程就100塊,付錢時花印搖下車窗。
河水靜靜流著,植更茂盛,羽衣甘藍跟三色堇耐凍,腰帶一樣鋪在岸邊,樺樹葉掉光了,樹梢紫紅,枝幹塗滿石灰水白裙,蕭瑟雄壯,忠心耿耿地守衛鹿州大橋。
機場警示標語更換成與時俱進的版本:相機對準機場,人生走進牢房。
橋長510米,筆直巍峨,自落成後每年都加固檢修,添了裝飾燈管,傳言十年規劃還要修玻璃棧道,將其打造成孝山的地標建築。
機動車三十秒就能飛馳而過,有的孝山人窮其一生,都沒走到過那頭。
楊善東與同事扒著大橋欄杆往下望,身後約五名幹警合力壓倒了兩個人販子,憋紅腦袋怒吼叫他們老實別動。
道路中央一道長長的拖拽痕跡,花印撿到半隻破損的勞保手套,揣進兜裡。
不遠處,直粱摩托車還在冒尾氣,嘉陵牌,油箱是紅領巾的鮮紅,一隻後視鏡折斷,把手杵著地面半死不活。
橡膠步道踩著有點軟,花印甫一踏上去,身形晃了晃,險些站不穩,心裡生出怯懦。
他看到了那灘血跡,濃赤近黑,七零八落,渾濁泥濘沒有形狀,似乎流出來後又被人用背淌了一圈,鏤出個太極八卦陣。
楊善東不會游泳,已有其他人拽著繩子從側邊縫隙下河裡去了,他只能焦急地四處張望。
這樣看,是看不出來水有多冷、多深的。
花印捏著口袋走過來,哆哆嗦嗦地問:「凌,凌霄呢。」
「哎喲花花,你咋也跑來了!凌霄掉河裡了!等等你別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