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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起了眉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彷彿正在練習瑜伽。“好吧,尼克,我們正在盡力幫忙。”她一一列舉了警方的措施:警方監控了艾米的手機,分發了她的照片,追蹤了她的信用卡,正在找本地區有案底的性罪犯一一問話,正在仔細盤查我們那個人跡寥寥的小區,還把我家的電話裝上了竊聽器,以防有人打電話過來索要贖金。
我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於是飛快地梳理著自己的記憶,想要找出幾句臺詞:電影上的丈夫在這個關頭說了些什麼?——他的話取決於他是否清白。
“我不敢說警方的措施讓我安了心,你怎麼想呢?你覺得這是一場綁架案,一個失蹤案,還是怎麼回事?”我對此類案件涉及的統計數字並非一無所知,罪案電視劇教會了我這一套,況且我自己此刻也正在主演一部類似的罪案劇:如果不能在案發後四十八小時有所突破的話,那該案件就很有可能成為懸案,也就是說,案發後四十八小時至關重要。“我是說,我的太太不見了,我的太太不見了!”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用上這種口吻——有幾分恐慌,又有幾分憤怒的口吻,其實我早就該用上這種口吻了。我的父親是個一肚子苦水、怒氣和厭惡的人,經常變出不同的花樣,我這一生都在千方百計地避免重蹈他的覆轍,結果變得完全無法表現出自己的負面情緒。這是另一個讓我顯得很欠揍的特質:我的肚子裡也許窩了萬丈怒火,可是你從我的臉上壓根兒看不出一絲怒意,我的話聽上去更是格外和順。這是個常見的毛病:要麼管束太多,要麼壓根兒沒有管束。
“尼克,我們非常重視這件案子。”波尼說,“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實驗室方面已經派人去了你家,他們會給我們提供更多資訊,現在你告訴我們越多你妻子的情況,事情就越好辦,她是什麼樣的?”
此時丈夫們常用的句子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她甜蜜得很,她好得不得了,她為人和善,她很支援我。
我問道:“你問‘她是什麼樣的’,究竟指的是哪方面?”
“讓我瞭解一下她的個性,”波尼提示道,“比如說,你為結婚紀念日送了她什麼禮物?珠寶嗎?”
“我還沒有定下來送什麼東西好呢,我準備今天下午去置辦禮物。”我說道。說完我等著波尼放聲大笑,嘴裡再次說出一句“家裡的小祖宗”,但她並沒有這麼做。
“好吧,那跟我說說她這個人,她性格外向嗎?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不是深具紐約氣質?比如有些人會覺得她有點兒粗俗?或者有可能惹毛別人?”
“我不知道,她倒不是一個從來不肯與生人交往的人,但她也沒有粗魯到讓人想要害她的地步。”
這是我嘴裡說出的第十一個謊言。有些時候,眼下的艾米粗魯得想要向別人出手——我說的是眼下的她,這個艾米跟我當初愛上的那個女人簡直大相徑庭。她的變身正好跟童話故事裡反了過來,在短短數年之中,原來那個笑容燦爛、為人隨和的女孩從身上褪下了一層層表象,於是一沓沓靈魂和皮囊隨著她的變身落到了地面,隨後變出了這個煥然一新、愛發脾氣、一肚子怨氣的艾米。我的太太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她搖身變成了一團鐵絲球,挑動我大著膽子去解開她這團亂麻,可是我那粗壯麻木又緊張的十指壓根兒辦不到。誰讓我長著鄉下人的十指呢,這些指頭可沒有受過複雜又危險的訓練,沒有辦法解開艾米這團亂麻。每當我舉起那些血淋淋的手指,她就嘆口氣在心裡默默地記上一筆——她在心裡記下了我的所有不足,一直圈點著其中的失望之處和弱點。該死,原來的艾米可是個風趣的人,十分幽默,會讓我哈哈笑出聲來。我已經忘記那是種什麼滋味,而且那時的她還會哈哈大笑,笑聲從她的喉嚨深處傳來,那裡發出的笑聲韻味十足。那時她對待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好似對待手裡的一把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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