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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倆對望一眼,各自坐在小馬紮上,一人一個麵餅。陸雙行半側身背沖門內坐著,動作小心地掰了塊兒餅下來丟給院子裡溜達的雞。謝爵拿眼神阻止,錯開他看向屋中,陳娘子正往碗內注熱水,前廳的桌子上放著三隻粗瓷大碗,她倒了三碗,自己端起其中一碗喝了口,隨手放下了。
陸雙行順著師父的眼光飛快地看了眼、再正過頭,謝爵不著痕跡地蹙著眉。
陳娘子端著兩碗水出來,分給師徒二人。儘管剛才親眼看見她也喝了熱水,兩人仍是沒動,只是拿在手裡。陳娘子似乎也未能發覺兩人並沒有吃她拿出來的東西,慢吞吞地走進屋裡,這次進去了內間,在做什麼看不見了。兩人先前將玄刀貼圍籬放在地上,月黑風高根本瞧不出來,此時她一進屋,陸雙行騰地傾身過去,把刀抽了出來。他瞥了眼師父,發現謝爵像是愣神似的端著那碗水傻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陸雙行察覺到異樣,乾脆倏地捏住他的臉,強迫他集中精神,「師父,你怎麼了?」
少頃,謝爵才有了反應。他看向徒弟,好像忘了那隻捏著自己臉的手,「你等一下。」說罷,他把碗放在地下,又把麵餅疊在碗上,站起身朝著屋子走去。陸雙行直覺不對勁,刀背在身後跟上。謝爵瞪大眼睛,一步步邁過門檻,他伸出的那隻手輕輕推開門板,在黑夜中吱呀一聲。
那門板慢慢掀開,陳娘子正當好從內屋出來,他跟她隔空對視一眼,陳娘子乾脆停下腳步,微笑著看向謝爵,似是靜候下文。陸雙行心中那股異樣之感到了極點,不由攥住了師父的手腕。幾乎是在他握緊那手腕的同時,謝爵平靜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陳娘子紋絲不動,只是含笑望向謝爵,恍若周遭事物皆消失不見。謝爵的聲音消散在前廳那盞油燈窄小的火苗中,陳娘子長長地出了口氣,慢慢道:「記得。我一眼就認出你了,殿下。」
陸雙行一個激靈:宮裡出來的人才會用「殿下」稱呼師父!
陳娘子沒有動作,謝爵也沒有,陸雙行難以判斷眼前的這人、這畫骨究竟是誰,但他能注意到陳娘子沒有殺心,反而謝爵像是一尊靜佇的瓷像、令人難以捉摸。良久,謝爵再次道:「慈柔。」
吐出的兩個字輕飄飄又艱難異常。陌生的名字,陸雙行未曾聽聞,他始終緊握著謝爵的手腕,不知是否夜寒,手腕也冰涼一片。
「我不是慈柔,我是益善。」陳娘子說著上前半步,那張病怏怏的臉上有些古怪的溫柔,「我叫念鄉。」
她上前時,陸雙行敏銳地察覺到在一瞬間謝爵竟是想要後退的。不知為何,他那隻手穩穩支撐住了師父的身形,誰也沒有動,玄刀卻悄無聲息地懸在了師徒倆身側。寒刀折射出屋中燃燒的火豆,他要告訴他不必退——有人在。
益善,慈柔……陸雙行驀地怔了下,分骨頂中一行行墨跡湧現在眼前,他想起來了,這是仁懿皇后貼身侍婢的名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兩人均在皇后故去時自盡殉主了。
他突然明白了謝爵為何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眨眼間,他們被牽進了一段經久舊事,而這正是謝爵未曾有人驚醒的故夢。不假思索,陸雙行也上前一步,側身擋在了師父身前。陳娘子看見他手中的玄刀,停下了腳步,兩人一畫骨無聲立在屋中,既像對峙,也像踏入了停駐的時空。
「是了,」謝爵緩緩地笑了下,「一人、兩人,一樣都是換。」他說著,忽然劈手奪過了徒弟那把玄刀,「我好像一下子就認出你了,若是……當時我也能一下子就認出你——」
他沒有說完,玄刀墨色的刀尖向著陳娘子、向著念鄉。左手刀,謝爵使得不比琴琴瑟瑟差,卻在此時刀尖微微顫動,隨著吐息。
「我念著的人,這次我會牢牢看好,你、你們。」隨著話音,顫動的刀尖霎時定住,謝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