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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香甜似是也被茶香衝散,陸雙行出了口氣,輕手掩上房門,回了自己的飲冰。夜色已深,他慢慢洗漱,躺下身子,思緒卻不由又連回了在師父房門外那一團。年少時他做的第一個不可言狀的夢,夢境中的身骨竟是他的師父。斟開無數虛虛實實色相,留下的也左不過是色相。
觀此身不淨,紅粉化血汙;骷髏、骷髏——
畫骨褪殼,令他似懂非懂交纏媾合的其實正是具具披著皮相的白骨;可他亦是貪戀種種。陸雙行翻身側躺著,剛飲過茶不禁又變得口乾舌燥起來。他沒爬起來喝水,只是潛進回憶中繼續咂摸。記得那天以後謝爵躲他躲了好幾日,陸雙行頭回在常悔齋門口吃了閉門羹,一時半晌也是似懂非懂,既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也羞愧於夢中的僭越冒犯。想也想去越想越委屈、越百思不得其解。謝爵是師父,自己是徒兒,那夢與才剛萌芽的情愫都該壓在心底,永遠也不訴之於口,陸雙行是清楚的。
他衝著師父撒嬌慣了,思來想去趕也趕不走,就坐在常悔齋的門口默默流眼淚。後來果然把要下山的謝爵嚇了一大跳,當即又跑來哄。師父繞到右面,陸雙行便把臉往左扭;再繞到右面,他便往左。如此一來一回幾番,小爪子總算輕輕在師父心頭撓了一下,這才收勢。謝爵給他擦眼淚,擦著擦著大抵無奈至極,溫聲道歉說:「是師父不好,不該冷落你。」
陸雙行抓著他的手不依不饒的,「那是雙行做錯了什麼?」
這可把謝爵又噎住了,半天支支吾吾不出來。
回憶到此,陸雙行驀地感到有點好笑,翻身坐起。嘴角揚起須臾他便又笑不出來了,在臥林村那茶博士與貨郎均未口吐霧氣,怎的師父會突然中招,莫不是他在哪裡另外接觸了畫骨。
陸雙行把臥林村種種在心頭又過了一遍,實在是尋不出哪裡反常來,只好按下不表,只等明日師父好了再商議。
一夜無夢,陸雙行起了個大早。他倒也沒急著往常悔齋跑,出了那檔子事師父少不得窘迫片刻。裝不淨砂的竹筒一直被收進袖中,陸雙行帶著竹筒悠悠地逛到半山腰。分骨頂有自己的藥房,骨差打打殺殺難免受傷。近來接連遇到的畫骨身法差勁,萬幸師徒倆都沒受傷,但畫骨個個力大驚人,稍有不慎就是重傷。分骨頂的老醫師們看創傷厲害,頭風發熱反而生疏了。他從藥房裡討了兩株收繳來的乾草裝進竹筒裡,順口攀談了幾句。
藥房掌事原是宮裡的老太醫,本已告老還鄉,後又自請來了分骨頂坐鎮。醫師們見多識廣,竟沒人識得這味草藥真面目,只說要再研究研究。草藥有一部分另收在常悔齋,得空了是要拿給紅艷的。從藥房出來,陸雙行才往常悔齋走。他走進門,謝爵恰好從臥房裡出來、披散著頭髮。師徒倆莫名對望片刻,謝爵主動問說:「去哪兒了?」
「去了趟藥房,」陸雙行答說,他沒把竹筒拿出來,只是講說,「剛好楊太醫在,但也沒人認識那些草藥是什麼,要再研究。」
「既然如此,」謝爵邊說邊坐下,把髮簪和梳子遞給徒弟,「我們去問問紅艷。」
「現在?」陸雙行接過了,幫他把頭髮規規矩矩理好。餘光瞥見謝爵光潔的後頸上一小塊兒紅印子,陸雙行不由伸手碰了下,蹙眉道:「這是怎麼弄的——」
謝爵騰地一縮,這下師徒倆都愣了下,陸雙行趕忙把手老老實實放下,謝爵伸手撥弄頭髮掩住,說道:「蹭到了吧,沒事。」
見狀,陸雙行不再追問,順理成章也把在哪裡吸入毒霧的事嚥了回去。師徒倆大致收拾了下,帶上收繳來的乾草動身去了顛倒樓。
紅艷今日倒沒在頂層,立在二樓上瞥見師徒倆從後門「做賊心虛」溜進來,團扇一轉把她的姑娘們哄進了屋裡。師徒倆上去,她快步迎,邊迎嘴裡邊涼颼颼地譏諷道:「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