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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爵仍舊報以沉默,但卻闔了眼睛。半晌,他睜眼,偏過身拾起了身旁的幾塊兒小石子攥在手心裡。他低頭用手指撥弄了須臾小石子,突然抬手,對著湖面扔下了一顆。小小的石子破開水面,發出撲通的一聲,湖便泛起一圈圈漣漪。
陸雙行挑了下眉,謝爵沒有看過來,而是靜靜地等那圈圈漣漪消失了,才說:「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在我眼裡似是如此。」
「嗯?」陸雙行一愣,「像是石子投水嗎?」
謝爵先是搖搖頭,抿了下嘴又點頭,輕聲道:「投下了石子,便會有響聲。曾經發生的一切,在今天迎來了後續。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今日成了冗長的回憶,未來不過是過去這聲遲來的迴音。」
「如石入水中。」他說著,再次投入一顆石子,撲通一聲。「在投入石子的那一刻,註定會迎來這響聲。」
那石子早已入水,在今日兩人終於聽到了它的迴響。過去之因已然註定,當它向著未來行進,嚴苛、分明,不容有誤,勢必將有一果。無從改變,難以掙扎。陸雙行看向湖面,漣漪早已消散,可那聲「撲通」的入水聲好似還迴蕩在耳畔。他突然領悟了師父到底在說些什麼,當石子入水的那一刻,過去已定,還未來的未來——便如那迴響,亦已有定。他們在這個不曾停息的世界上,就像那顆石子,勢必將會聽到入水時響起的迴音。於是未來好像消失了,因為早在過去就已然註定,還沒有到來的那個明日便也變得如此令人無力。
「如果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在你我相遇之前,甚至在更久遠之日便已成定局——」謝爵垂眸看著石子喃喃道,「那你我究竟在哪裡呢?我們其實和那些畫骨一樣,不過是殘存在世上的一抹回憶。」
「我覺得很恐怖,」謝爵抬頭看向陸雙行,苦笑道,「石子入水的那一刻,我找不到我自己。」
圓湖吞噬掉了石子,一切好似從未發生過。
「你找得到。」半晌,陸雙行猛地湊過去,兩手捧著謝爵側臉不由分說就吻了下去。他親得用力,兩人的牙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把謝爵險些撞蒙了,分開時暈頭轉向地看向徒弟。陸雙行微微矮身,從低處抬著下巴又急匆匆地親了下謝爵,這次倒是輕柔了許多。兩人分開了幾指距離,陸雙行閉著眼道:「找得到。」
謝爵愣愣地看著他,不由蹭了蹭自己的嘴唇,陸雙行頓時要「炸毛」了,抓著他的手大聲道:「不許擦!」
「你可以找不到你自己,但我會找到你。」陸雙行鬆開他,改成雙手抓著師父的肩膀,「師父待我很好很好,保護我,把我拉扯長大,教給我足以傍身的一切,但我想有良心的師父都會這樣做。為徒,我應當敬你重你,但不該愛你。」
謝爵往後縮了一下,神情複雜,又有點迷茫。陸雙行匆匆道:「但我就是愛上你了!如果一切有跡可循,那我只會慶幸你沒有做錯什麼,我的情義也並非憑空而起。所以過去,註定會讓我——讓我——」
他說著卡了殼,臉上燒著了似的紅了。謝爵看著簡直稀罕,那段不太好的回憶中陸雙行可謂「大言不慚」滿口胡話不眨眼,現在卻憋得紅了臉。謝爵知道他想說什麼,短暫的時間裡,他仔細思考了徒弟適才說過的話,心裡五味雜陳,看著陸雙行的眼睛,又歸於平靜。
他想起在火海中,自己沖陸雙行伸出了手。那個小小稚子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額頭上還有乾涸的血跡。他應該沒發現自己的一隻手、半張臉上都透出了駭人的墨色骨相,求救的雙眼中含著沒掉下來的眼淚。
不,不是此刻。
謝爵閉上眼睛。那是復喻的選擇,復喻選了把半面骨交給這個渴望活下去的稚子,自己當時的選擇其實只是復喻這因的註定結果。是在那時——
那時他問這稚子,要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