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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裡帶著幸災樂禍瞥謝爵,謝爵在轉瞬之間權衡了下,勉強應了。
灰窟中不見日月,謝爵不清楚住在其中的畫骨是如何分辨時辰的。他只有種時間在此處停滯的錯覺,莫名有些受制之感。他們三個是在又有畫骨前來找買玲瓏修皮才停下來閒談的,謝爵得以仔細觀摩她畫皮。買玲瓏的託盤裡擱著面小銅鏡,她偶爾畫幾筆,就對著銅鏡看幾眼自己的臉。
掀起衣擺,露出面板下的膿瘡腐爛,畫骨並沒有為屍首賦予新生,不過是竊皮而生的怪物。買玲瓏忙完了執意要去島嶼外買些飯菜招待他倆,謝爵有點頭大,但還是由著她去了。
滿地顏料畫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紅艷起身慢吞吞地替她把東西拾回託盤。謝爵撿起一支筆遞給他,隨口問說:「你不回顛倒樓行嗎?」
「還有春草呢,」紅艷邊撿邊答,「她是個走投無路的可憐小骷髏,我不回去也有她看著呢。」
謝爵和陸雙行見過一次顛倒樓裡另一個畫骨春草,剛想細問問,紅艷突然道:「咱們相識一場,也算是朋友,對吧?」
謝爵略一偏頭,不明所以。紅艷盤腿坐下來,瞥著眼說:「要是你搞明白了畫骨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打算殺我,至少先跟我通個氣,讓我跑幾裡。」
「哦,對了。」他抬眼看向謝爵腰側,往常那裡總是掛著玄刀。紅艷伸手虛指了下,「你來殺我,不要你徒弟,我老覺著要是你動手是不疼的。」
謝爵怔住,半晌才艱難道:「我知道你的來處,皮囊是胡氏姐弟臨死前託付的,你從未作惡,不是嗎?」
紅艷呆坐在原地,兩眼空空地睨著燃燒的燈芯。他大剌剌地叉腿坐著,兩手託著腮,好久才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是嘛,大姐兒說她和嚴兒是分不開的……」
「她說他們姐弟倆的皮囊也夠我用了,叫我切莫貪求別人的身子,她叫我替他們活著呢。」他說著轉頭,呆呆地從地上摸過買玲瓏那面小銅鏡,把自己的臉擱在有些模糊的鏡子裡。「可我也不是他們啊。」
紅艷把那銅鏡的鏡面沖向謝爵,發黃的鏡裡是同樣被鏽色模糊的臉,「我是什麼樣的東西,我從來也沒得選。」
第112章 一一二·從前
謝爵蹙眉,撥開銅鏡低聲道:「紅艷,你就從沒想過你還是骷髏、沒被胡氏姐弟收留時的事嗎?」
紅艷瞥著眼,手裡轉著銅鏡的手柄,半晌才吞吞吐吐答說:「我也想過。一開始,還記得一點路上的片段,後來怎麼想腦袋裡都是大姐兒從前的那些事。」
紅艷的過往謝爵一清二楚,因為是他親眼見過的。那時他還遊走在山水之間,獨自面對畫骨。可他仍是認真聽紅艷陷入回憶,慢慢講道:「我見著她時她已快病死了,為了照顧嚴兒操勞的滿面滄桑,她才二十出頭啊。」他邊說邊又不由自主摸著自己的臉,「這些年我拼命地修啊修,畫啊畫,才描出了一點點她曾經的樣子。明明我見著她時她都快死了,但佔據大姐兒的皮囊後,我卻能知道她小時候帶著嚴兒在田裡除草,把掉在地上的小鳥兒放回巢裡。」
紅艷與紅鸞——或者說是胡晴與胡嚴、本就是親姐弟,五官自然相似。銅鏡中映出那眉眼,紅艷躲躲閃閃瞥著「自己」的臉,「她自己都不記得她其實很漂亮了吧。」
鏡子裡的臉好像從紅鸞變成了紅艷,從胡嚴變成了胡晴。他把鏡子猛地扣在身前地上, 嘴裡喃喃道:「謝爵,我就是胡晴啊,我已經變成胡晴了。」
猝不及防,謝爵有了半分膽寒,然而不等他反應,紅艷便盯著他一口氣說:「我下不了心去殺人、去換更好更美的皮。因為胡晴就是個心軟的,她眼睜睜地看著骷髏鑽進凍死乞兒的皮,哭著向她討食。她明知道那是個畫骨,卻還是收留了他。她是個大善人啊——因為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