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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還有段距離,祝銀屏卻呼喚轎夫止步,她探身下轎,儘管翠兒立刻將傘傾斜過來,還是免不了沾染了幾滴雨絲。
翠兒奇怪:「小姐,還有一段路呢……」
祝銀屏摸出一把銅錢賞給幾個轎夫,叫他們到附近茶棚飲茶等候,幾人歡天喜地走了。祝銀屏自己也撐起一把油紙傘,輕盈地踏著石板路往西市裡頭走去,繡鞋和裙擺都不免濺上了些泥點子。
翠兒見了心疼,在旁嘟囔:「小姐……」
祝銀屏卻置若罔聞,反把步子邁得更大了些。
翠兒:「?」
因著這場雨的關係,西市不若平時人多繁華,街邊擺攤的小販們早上還抱著僥倖,指望雨下下就停,到這個時間,也大多放棄了等待,早早收攤回家去了。唯有那賣傘修傘的熱愛著這樣的天氣,用一個個彩繪的傘頂將街道兩邊裝點的奼紫嫣紅,看上去猶如百花盛開。
豐瑞祥的門面就被掩藏在這一片繚亂之後,前店是三開間的大屋,門戶敞開,二樓也是一般格局,窗欞雕成傳奇裡的場面,投過窗紗隱約可見裡頭人影晃動。
祝銀屏知道二樓是專供貴客們試換成衣的地方,裡頭不光陳列著成衣和屏風枕帳等物,還經常寄賣代賣珠寶首飾、博古薰香等物件。她還知道在兩層的店堂之後,是三進三廂的院子,陶家生意做的大,織造和裁縫工坊都設在旁處,後院僅用作庫房和夥計們居住使用。
翠兒見要到豐瑞祥給她做衣裳,臉上笑容滿溢,可誰知祝銀屏只是在豐瑞祥門口經過,徑直進入了南側邊的一家茶樓。
翠兒臉上的笑僵住了。
祝銀屏餘光瞧見,笑著安撫翠兒:「別急,還不到時候。」距離未時還有一柱香的功夫,陶子謙不會這麼早來。
拜這半死不活的鬼天氣所賜,大廳裡也只稀稀拉拉坐了桌的客人,講書的唱曲兒的也都歇了,往日熱鬧的茶樓竟有些寂寥。
跑堂的早就看到了祝銀屏,一進門就迎了上來,祝銀屏要了二樓朝北的雅閣,開啟窗正好能看到豐瑞祥的側門,客人少,雅閣幾乎都空著,跑堂樂得滿臉堆笑,哈腰點頭給祝銀屏引路。
國朝風氣開化,城裡的仕女們出外並不遮臉,祝銀屏婷婷裊裊走上二樓,引來不少注目和議論,連相鄰的雅座裡也有人探出頭來,想瞧瞧這盛名在外的「第一美人」。
祝銀屏對此習以為常,在雅閣安然落座,叫了壺春茶和幾樣點心,悠悠呷著,目光只顧盯著豐瑞祥的側門。
翠兒心急如焚,閒不住手腳,見祝銀屏淺色裙擺上沾染了泥汙,便拿手帕沾了清水,想替她稍作清理。
「別——」祝銀屏把裙擺拉開,不給她碰。
「誒?」
「這個,我留著有用。」祝銀屏神秘一笑,甚至還彎下腰,故意把泥點子搓大了點。
翠兒覺得自己心頭在滴血:「小姐!您不心疼衣裳啊?」
祝銀屏嘆氣:「當然心疼,所以特意穿了最舊的一條裙子呀。」
翠兒:「……」
陶子謙是個做事有規律且異常守時的人,兩盞茶後,祝銀屏果然瞧見一輛眼熟的四架馬車停在了豐瑞祥的側門。
祝銀屏瞳孔驀地的一縮。
打前頭下來的一個,通體玄色衣衫,身形瘦長,是陶子謙的弟弟陶子譽,他懷裡抱著一個小竹箱,一下車就有店裡的夥計過來撐傘,他卻閃過,三兩步跳到了門簷下頭躲雨。
緊隨其後的……
一襲墨綠色窄袖袍子,腰繫革帶,足蹬皂靴,正是讓祝銀屏朝思暮想的人。
車上還搭載了貨料,陶子謙下車後並未立刻進門,轉身吩咐了幾句,只見又有兩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和店裡的夥計一同小心解除安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