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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辦公室,才見著我。我挺興奮地和他談起我正在構思的一篇小說,他打斷我說:“你放下筆,先回家看看你兒子吧,他發高燒呢!”
我一愣,這才想起——我已在辦公室廢寢忘食地寫了兩天。兩天內吃妻子送來的飯,沒回過家門——
從這些方面講,我真不是一位好父親。如今兒子已經五歲了。我也已經三十九歲半了。人們都說兒子是個好兒子。許多人非常喜歡他。我的生活中,已不能沒有他了。我欠兒子的責任和義務太多。至今我覺得對兒子很內疚。我覺得我太自私。但正是在那一兩年內,我艱難地一步步地向文壇邁進。對兒子的責任和自己的責任,於我,當年確是難以兩全之事。
兒子愛畫畫,我從未指導過他。儘管我也曾愛畫畫,指導一個五歲多的孩子,那點兒基礎還是夠用的。
兒子愛下象棋。我給他買了一副象棋,卻難得認真陪他“殺一盤”。他常常哀求:“爸爸,和我殺一盤行不行啊?”結果他養成了自己和自己下象棋的習慣。
記得我有一次到幼兒園去接兒子,阿姨對我說:“你還是作家呢,你兒子連‘一’都寫不直,回家好好下功夫輔導他吧!”
從那以後,我總算對兒子的作業較為關心。但要輔導他每天寫完幼兒園的兩頁作業,差不多也得佔去晚上的兩個小時。而我尤視晚上的時間更為寶貴——白天難得安靜,讀書寫作,全指望晚上的時間。
兒子曾有段時間不願去幼兒園。每天早晨撒嬌耍賴,哭哭啼啼,想留在家裡。我終於弄明白,原來他不敢在幼兒園做早操。他太自卑,太難為情。以為他的動作,定是極古怪的,定會引起鬨笑。
我便答應他,做早操時,到幼兒園去看他。我說話算話。他在院內做操,我在院外做操。有了我的奉陪,他的膽量壯了。
事後我問他:“如果你連當眾伸伸胳膊踢踢腿都不敢,將來你還敢幹什麼?比如看見一個小偷在公共汽車上扒人家腰包,你敢抓住他的手腕嗎?”
他沉吟許久,很嚴肅地回答:“要是小偷沒帶刀,我就敢。”
我笑了,先有這點兒膽量也行。
我又對他說:“只要你認為你是對的,誰也別怕。什麼也別怕!”
我希望我的兒子在這一點將來像我一樣。誰知道呢?
我與兒子(2)
總而言之,我不是位盡職的父親。兒子天天在長大,今年就該上學了。我深知我對他的責任,將更大了。我要學會做一位好父親,去掉些自私,少寫幾篇作品,多在他身上花些精力。歸根到底,我的作品,也許都微不足道。但我教育出怎樣一個人交給社會,那不僅是我對兒子的責任,也是我對社會的責任。
我不希望他多麼有出息——這超出我的努力及我的願望。
我開始告訴兒子……
兒子九歲。明年上四年級。
我想,我有責任告訴他一些事情。
其實我早已這樣做了。
兒子愛畫。於是有朋友送來各種紙。兒子若自認為畫得不好,哪怕僅僅畫一筆,一張紙便作廢了。這使我想起童年時的許多往事。有一天我命他坐在對面,鄭重地嚴肅地告訴他——爸爸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一張這麼好的紙。爸爸小時候也愛畫。但所用的紙,是到商店去撿回來的,包裝過東西的,皺巴巴的紙。裁了。自己訂了。便是那樣的紙,也捨不得畫一筆就作廢的。因為並不容易撿到。那一種紙是很黑很粗糙的。鉛筆道畫上看不清。因為那叫“馬糞紙”……
“怎麼叫‘馬糞紙’呢?……”
於是我給他講那是一個怎樣的年代。在那樣的一個年代,幾乎整整一代共和國的孩子們,都用“馬糞紙”。一流大學裡的教授們的講義,也是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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