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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真領著二十萬周軍駐在武清城外,半個月中間,雙方互有攻伐,但還沒有正式大打。因武清城三面環山,一面臨水,易守難攻,硬要攻下,傷亡必定小不了,最好能智取。先派人到城門前說合,不成。後買通了陸驍的一名摯友,要他去說降,入了武清,說了不到兩句話就說崩了,兩人割袍斷義,說客被逐出城去。又不成。
難。
難道就這麼被阻在武清之外?
行軍打仗最是燒錢,動一動都是錢,阻一天,二十萬人馬的糧秣就是一筆大數。
兩軍相持的這十幾天,何敬真常常尋一處高地站上去,看地形地勢,找轉機。這天他照例早起,照例端著一副&ldo;千里眼&rdo;看武清城裡的動靜。六月炎夏,農人們起得早,這時都在侍弄莊稼。&ldo;千里眼&rdo;裡,一片禾麥青青的景,甚至都能看見舒展的葉片上幾顆露珠清圓,說不出的寧靜安和,哪裡是大軍壓境,正待死戰的樣子?
陸驍有大才,文能治國武可安邦,分明可做宰相,最次也該做個封疆大吏,守武清是大才小用了。單看他處置戰況、撫慰境民的手法,真是把好手,這樣的人死了多可惜。得留。待戰事了結,此人可以留駐蜀地,保一方太平。至於會不會蓄異志、起反心,那就得看蜀朝的新天子如何表現了。
就在那個早晨,何敬真定了主意,越過武清,繞道昌黎走。二十萬周軍,留下楊鎮和元烈,領兵五萬守武清,死死堵住就行,不讓陸驍出去,也不放援軍進來。但凡有援軍,一律打回去!絕不能讓兩邊合攏起來,從周軍重圍當中突出去!
繞道昌黎攻蜀都的關鍵,就在於一個&ldo;快&rdo;字,越快越好,越快蜀朝的邊將們就越沒有時間集結來救,只要楊鎮和元烈那邊能頂住,不讓陸驍出武清,事兒就好辦得多。
隆佑十四年六月二十三,周軍連克昌黎、永定、太平,兵臨蜀都延慶城下,蜀朝邊將蘇泰、藍寧錦日夜不停飛馳三百餘裡上蜀都,雙方在城外激戰一晝夜,蜀軍敗,終究欲救而不得。陸驍那邊接連三次想要突出城去,一次比一次攻得猛烈,雙方一次比一次殺得慘烈,楊鎮和元烈都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了,不想轉機突現‐‐蜀朝新天子降周了!
隆佑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暮,蜀朝新天子開了城門,滿身縞素,雙手用麻繩縛於身後,步行出城,身後一輛馬車載棺相隨。
這是天子投降的例行行事。
何敬真站在城門前,等著蜀朝天子過來跪降。那時候落日西沉,不多的一點光照在他臉上,他臉上是空白的,沒有一點表情。蜀朝天子的表情倒是豐富,他一路哭過來,哀哀切切,到了何敬真跟前撲通一跪,五體投地趴得挺踏實。
若是蜀朝將官朝臣們看到這一幕,他們作何感想?還要不要拼死衝殺去留一個日薄西山的朝代?
有這樣一個既不願守國門,也不願死社稷的君王,國亡了,其實不冤枉。冤枉的是那些死戰不退的將士,寧死不降的文臣,飽經戰禍的百姓。
蜀都已陷,武清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沒意義了。陸驍死撐硬頂,所思所想不過是&ldo;忠君報國&rdo;或是&ldo;死戰為國&rdo;,那時他還不知道&ldo;國已不國&rdo;了,直到自家天子站在武清城下,雙手攏在嘴邊,中氣十足地朝城內喊話,要他別再死頂,出來降了吧。這才知道國已亡了,國朝的君王被周朝皇帝封了個閒散王爺,終於可以沒日沒夜地打雙陸玩兒了,如今帶著幾個內侍,一邊打雙陸一邊跟隨周朝大軍走,打算一城一城地勸降呢。
陸驍站在城防上,看著那個養得白白胖胖的亡國之君,笑了。笑聲在胸腔裡迴蕩,破唇而出的時候動靜很大,驚得城下的亡國之君一逕往後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