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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好好地想一想，昨晚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可腦子裡一鱗半爪，什麼頭緒都沒有，就像是做了一個又甜又黑的夢。他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赤著腳，滿屋子找了個遍，怎麼也沒看見張金芳娘兒倆的身影。她和孩子都不見了。窗外的

海棠樹上一隻梅鳥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他走到院子裡，看見院門大開，心裡不由得一陣狂喜：難道他們走了不成？

當然不可能。

因為他很快就發現：他們隨身帶來的那個髒兮兮的大挎包就擱在井臺上，張金芳昨晚換洗下的衣服在晾衣繩上被風吹得

飄來盪去。他來到廚房，地掃得乾乾淨淨，水缸裡的水都滿了。他摸了摸鍋灶，是熱的，揭開鍋，看見鍋底蒸著一塊麵餅，還有一隻雞蛋。

他抓過麵餅，剛吃了沒兩口，就聽見院中似有人語響動。趕緊跑出門一看，見張金芳一手拎著一隻蘆花公雞，一手抱著濕漉漉的水芹菜，那個孩子躲在她身後，兩人正從門外進來。

&ldo;你醒啦？&rdo;張金芳笑道，&ldo;我做的餅子好不好吃？&rdo;

隨後，她把那孩子往譚功達面前一推，道：&ldo;臘寶，快，叫爸爸。&rdo;

那孩子怯怯地看了譚功達一眼，一轉身又朝她娘跑過去，緊緊地抱著她的大腿。張金芳臉一沉，勃然變色：&ldo;剛才在路上，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是叫還是不叫？&rdo;說完順手就給了那孩子一巴掌，臘寶嘴一張，哇哇大哭，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

張金芳也不答理他，把那蘆花大公雞往地上死命一摔，那公雞撲楞著翅膀，原地打轉。張金芳一看那雞還沒死，就更火了，大步上前，一腳踩住那雞的翅膀，把雞的腦袋輕輕一擰，那公雞&ldo;吱&rdo;的一聲，脖子就耷拉下來，死了。

張金芳擼了擼袖子，對譚功達道：&ldo;你吃完了餅，就去幫我燒鍋開水，中午，我給你燉鍋雞湯喝。&rdo;說完，她用腳尖挑了一下地上的那把掃帚，那掃帚就自動地跑到她手裡去了。她朝手心裡&ldo;噗噗&rdo;吐了兩口唾沫，搓了搓手，拉開架勢，清掃起場院來。臘寶這時也不哭了，正用一根棍子頓在院子裡捅那公雞的腦袋。

譚功達嘴裡噎著一塊餅，怎麼也吞不下去，嚇得目瞪口呆。

第三章 菊殘霜枝（12）

張金芳打掃完院落，又忙著去整理昨晚被他們踩壞的籬笆。譚功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從地上抓過一根樹枝，撥弄著地上的土塊，一時不知怎麼跟她開口。

&ldo;大嫂，……&rdo;過了半天，他終於叫了她一聲。

張金芳奇怪地轉過頭來，看著他，朗聲笑道：&ldo;你別大嫂、大嫂的，都是一家人了，叫得我心裡怪彆扭的。我是有名字的，你往後就叫我金芳好了。&rdo;

&ldo;金芳同志，我……&rdo;譚功達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臉，低著頭道：&ldo;我想跟你說幾句話。&rdo;

&ldo;說唄。&rdo;張金芳大聲道。

她麻利地把倒塌的竹籬扶起來，再用草繩將它紮緊。譚功達拽了拽她的袖子，又朝籬笆外指了指，張金芳探頭朝外面張望了一眼，果然看見籬外人影晃動，腳步雜沓。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起身來，笑道：&ldo;你這人，事情可真多！&rdo;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裡屋。一進臥室，張金芳就把門給反鎖上了。她走到床邊，一屁股坐在床沿，把頭上的方巾扯了下來，挪了挪身子，撣了撣床沿的灰土，對譚功達道：&ldo;你也過來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