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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幾天,曾國藩移駕南門外妙高峰寺,杜門思過。作為統帥,此役收復湘潭,敵軍北逃,&ldo;斃賊近萬&rdo;(主要指寧鄉和湘潭兩個戰場),&ldo;所獲旗幟器械無算&rdo;,解散被挾持的百姓&ldo;約以萬計&rdo; ,無疑是大功一件。但是,作為實際參戰人員,指揮失當,號令不行,戰船損失三分之一,士兵傷亡逃跑大半,實在又是大罪一條。於是,在和提督、巡撫會銜合奏以外,獨上一摺,&ldo;請旨將臣交部從重治罪&rdo;,並請另派大臣總統此軍 。而長沙城內傳來訊息,藩司、臬司等人向駱秉章建議&ldo;罷遣曾軍&rdo;,&ldo;語倨妄甚&rdo;,駱表態:&ldo;且待之&rdo; 。所&ldo;待&rdo;者,無非是奏摺遞上後皇帝的批諭;如果中央有意追究,則無妨落井下石;如果&ldo;天恩浩蕩&rdo;,不予窮責,也不妨作個順水人情。省城官吏可以兩待,曾國藩卻是度日如年,一天不下旨,就一天不安生。從四月十二日拜發奏摺到五月八日接奉諭旨,二十多天裡,曾國藩思想鬥爭極為激烈,甚至擬了一封遺摺 ,再起自殺之念 。全賴李元度&ldo;宛轉護持,入則歡愉相對,出則雪涕鳴憤&rdo; ,左宗棠也每日過來&ldo;絮聒&rdo;慰解,他才挺過這個初夏,沒幹傻事。
五月八日,旨下。立功人員俱受嘉獎;曾國藩&ldo;即行革職&rdo;,&ldo;帶罪自效&rdo;;鮑起豹身為最高軍事指揮官,僅僅列銜會奏,竟不參戰,&ldo;著即革職&rdo;;塔齊佈署理湖南提督。這條諭旨賞功罰過,是非不紊。湘潭戰役獲勝,參戰人員獲得保舉等獎勵,是賞功。曾國藩輕出浪戰,損兵折將,革職而不剝奪領導權,是罰過。地方軍務負責人鮑起豹在這次省城保衛戰中竟未派兵出戰,也不參與指揮,尸位素餐,&ldo;著即革職&rdo;,就是是非不紊了。皇帝並不知道此前長沙城中發生的提督和欽差之間的風波,僅僅根據提督會銜而未參戰的蛛絲馬跡,就作出臨陣換將的決策,無意中替曾國藩出了一口惡氣。而在城中官吏看來,此次突如其來的人事任免,無疑是曾國藩在北京進行&ldo;活動&rdo;的結果,所以大為&ldo;慚沮&rdo;,覺得曾大人朝中後臺硬不可言,以後少惹為妙。
其實,曾國藩此次並未進行任何&ldo;非組織活動&rdo;。本年軍機處以奕訢、祁寯藻領班。奕訢和曾並無私交。曾國藩於祁寯藻雖有問學從遊之舉,但是大多數人都認為祁不僅不是曾的奧援,甚至還有意壓制他 。所以,處理得當,大部分功勞要歸於皇帝本人 。鹹豐死前一兩年名聲不好,但是執政前期、中期的表現都算得上中規中矩,勤政憂國。只是點兒太背,一上臺就得面對五十年積漸而成的&ldo;制度性衰退&rdo;以及太平天國起義、英法入侵激化而成的&ldo;三千年未有之變局&rdo;,不得不在憂憤交加中消磨掉十年的執政歲月,一無所稱 。如果非要說曾國藩在朝廷中傍到粗腿的話,最粗的那條腿倒不是別人,而是這位一直鬱悶的當朝天子。
不過,七月在嶽陽城陵磯,湘軍水師又犯了和靖港之役相同的錯誤:在順風順水的情況下,貿然進攻。於是,同樣一陣南風,斷送了水師中排名頭甲的三位大將,和幾十艘徵痕初染的戰船。值得欣慰的是,兩次失敗終於換來一個寶貴的經驗,那就是發現了水師行軍必須遵守的規律:逆風逆流,最利水師攻戰;其次則順流逆風;最忌順風順水。道理一經點透,十分簡單。順風順水,戰船前進固然疾馳如飛,但是有進無退,路線單一,稍有挫失,就陷入敵軍重圍,船炮發揮不出威力,兵力更形單弱,必致潰敗。逆流逆風,則前進稍慢,但是方向、節奏、陣形的主動權都操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