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第1/2 頁)
此摺以懇辭三省節制之命開頭,卻以建議廣東進行高層任免結尾,不問而知:辭欽命是假,報私怨是真。郭嵩燾自能深切領會其中的兇險,而也在這時,他才恍然大悟:&ldo;不能為鄰省代固藩籬&rdo;、奏調淮軍回蘇、&ldo;驅賊入粵&rdo;、提供候補人選,竟是一套驅逐自己的組合拳,爭功云云,根本不是左宗棠的真實意圖。鹹豐末年,郭嵩燾不僅在皇帝召對時為左宗棠大力揄揚,其後更不惜為陷入冤案的左宗棠向潘祖蔭行賄,雖說自己不是市恩望報的小人,但怎麼也想不到會有恩將仇報的今日。回憶往事則觸緒紛來,感念身世則百感交並,&ldo;自揣既熟&rdo;,卻&ldo;不達於時軌&rdo;,二十年前曾國藩的贈言終於變成了讖語。除了辭職,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當然,郭嵩燾決定辭職,除了來自福建的攻訐,同城督、撫不和這個傳統痼疾也是重要原因。總督,其實是一個很尷尬的位置。胡思敬說:
&ldo;總督名實不稱,載之國史,徒滋後世之疑。雲貴總督駐雲南,未嘗問貴州事;兩湖(伯牛案即湖廣)總督駐武昌,未嘗問湖南事;推之兩廣、閩浙、陝甘,莫不皆然。江蘇幅員不及四川四分之一,總督駐江寧;巡撫駐蘇州;提督駐清江浦,兼兵部侍郎,專典制淮南,同於督、撫。江督名節制三省,其實號令不出一城,遑問皖、贛&rdo; ;
總督名義上管二至三省,實際上只管得了駐在省的事情,而駐在省又有個巡撫,本省大政也是他的分內事。然則,督、撫同城,為了爭奪本省控制權,不得不有一番鬥爭。不論督、撫,其中一人或後臺更硬,或才能更強,必能壓制另一人;若勢均力敵,則整日廝鬥,任內俱都不得安寧。同治九年,張文祥刺殺兩江總督馬新貽,案情撲朔迷離,眾說紛紜,其中一種說法,就用督撫不和來解釋,說幕後主使是江蘇巡撫丁日昌。雖未敢確信,但也見出督、撫不和所引發的爭端能夠到達多麼激烈的程度。就拿郭嵩燾所在的廣東來說:嘉慶年間,總督那彥成與巡撫百齡明爭暗鬥,百齡遂因失察家丁,擬遣戌。孫玉庭繼任巡撫,也繼承了鬥志,終以&ldo;濫賞盜魁&rdo;的罪名劾罷那彥成;後百齡再來,任總督,以怨報德,用&ldo;葸懦&rdo;的罪名劾罷孫玉庭。職位之間不解的世仇,自然也傳染了瑞麟和郭嵩燾,他在《奏請開缺另簡能員接任廣東巡撫疏》中披露了督、撫不和的實況,略謂:
&ldo;李福泰粉飾軍情;方耀聞賊至而先期避去,致令全軍潰散;卓興駐省兩月,索餉二十萬,由老隆調赴興寧,徑報率勇歸家,已而復稱各勇均經招回。瑞麟概不查問。長樂失守,惠州戒嚴,郭嵩燾欲駐紮惠州,瑞麟將會商之司、道面斥,且對眾宣言:巡撫欲加整頓,卓興、方耀將反&rdo; ;
方耀、卓興,名在瑞麟推舉的&ldo;粵東三大將&rdo;中,而疲玩塞責如此;參以左宗棠&ldo;驕怯有餘,樸勇不足&rdo;的考語,應屬可信。瑞麟&ldo;概不查問&rdo;,讓盡心王事的郭巡撫在一邊幹著急。郭嵩燾作為守土之臣,有&ldo;城在臣在&rdo; 的勇氣,要求率軍進駐惠州。瑞麟卻加以指斥,並稱要&ldo;整頓&rdo;巡撫,否則會激反武將。然則,郭嵩燾徒有謀國之忠,而缺乏胡林翼那種調和督、撫關係的權變之術;碰到事態激化,無力轉圜,惱怒之下,遂只能託病求去。但是,中樞竟不批准他的辭呈,說:&ldo;覽其所奏,語多負氣,本日已明降諭旨,將郭嵩燾嚴行申飭&rdo;,並命左宗棠&ldo;就近將郭嵩燾所參各節確切訪查,該督撫因何不協,究竟為公為私?據實復奏,請旨遵行&rdo; 。
辭職要受&ldo;申飭&rdo;,藏拙要被&ldo;訪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