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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樣一種人際關係要怎樣才能維持呢?無非兩個辦法,一是暴力,二是哄騙。這兩種手段咱們都有,那就是&ldo;霸道&rdo;和&ldo;王道&rdo;,也就是高壓和懷柔。不過,高壓和暴力難以持久,還是儘量以懷柔和哄騙為好。三綱五常這些&ldo;倫理道德&rdo;,就是用來幹這活的。
因此,中國古代社會就一定要以道德代法制,而且那&ldo;道德&rdo;也一定是不道德的。因為非如此,便不足以維持人與人之間的人身依附關係。
人與人之間既然是人身依附關係,則其中的每個人也就都不可能有自由意志和獨立人格。因為依附者既然要依附於他人,就得交出自己的意志和人格;而被依附者為了保證他人心悅誠服和心甘情願的依附,也不能不多少遷就一下依附者,尤其是遷就一下他們的&ldo;集體意志&rdo;和&ldo;集體願望&rdo;,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大家都能接受或無法反對的&ldo;道德的象徵&rdo;,寬和仁愛,通情達理,沒有個性,還能行禮如儀。這正是劉邦能當皇帝而雍正難免挨罵的原因:劉邦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的主張,雍正卻個性太強。
項羽、曹操、武則天、海瑞,也一樣。
事實上,本書品評的這向個人物之所以那麼有魅力,就因為倔們有個性,而且個性很強。比方說,項羽就比劉邦有個性,曹操就比齊備有個性。所以,儘管項羽打了敗仗,曹操背了罵名,我們還是打心眼裡更喜歡項羽而不是劉邦,更喜歡曹操而不是劉備。不過實在地講,劉邦畢竟還有些個性,也還不乏可愛之處,劉備就一點也不可愛了。老劉家祖孫相去如此之遠,這可真是&ldo;一代不如一代&rdo;。
其實,豈止只是老劉家,整個中國歷史和中國文化,也都有點江河日下的味道:明清不如宋元,宋元不如漢唐,而漢唐又不如先秦。不信你拿海瑞和曹操比比,拿雍正和項羽比比,就不難發現他們也不可同日而語。海瑞當然比曹操道德高尚,卻也乏味得多。雍正和項羽相比,顯然成熟多了,卻遠不如項羽讓人激動,令人心儀。甚至連死,都死得不如項羽,真是&ldo;死不如他&rdo;。文化畢竟是為了人和屬於人的。如果&ldo;人&rdo;越來越個性和魅力,那麼,這種文化自身還能有多少魅力,就十分值得懷疑。
這似乎也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
馬克思在談到物質生產的發展與藝術生產的不平衡關係時曾說過,希臘藝術和史詩是&ldo;高不可及&rdo;的,希臘文化作為人類童年時代&ldo;發展得最完美的地方&rdo;,也是&ldo;永不復返&rdo;的。的確,西方現代文明儘管成就輝煌,舉世矚目,但較之希臘文明,卻少了許多天真爛漫和英雄氣質。這就像一個老年人,即便功成名就,英雄蓋世,也總不如青春年少那麼迷人和動人。先秦漢魏是我們民族文化&ldo;發展得最完美的地方&rdo;,當然應該&ldo;作為永不復返的階段而顯示出永久的魅力&rdo;。所以,雍正不如項羽可愛,海瑞不如曹操有趣,也並不奇怪。
不過,馬克思也指出,一個成年人固然不能再變成兒童,但兒童的天真卻應該使他感到愉快,他也應該&ldo;在一個更高的階梯上把自己的真實再現出來&rdo;,使自己的&ldo;固有性格&rdo;在&ldo;兒童的天性中純真地復活著&rdo;。這並不容易。對於我們來說,又似乎更難一點。因為我們至今還未能對我們的文化有一個科學、客觀、冷靜的清理和分析,不是全盤否定,就是盲目樂觀,感情用事的成分很大。文化的研究固然不能無動於衷,冷漠無情,但過多地摻入感情,卻不但無助於問題的解決,而且危害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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