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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此地之後的第一夜,她幾乎沒睡著。次日天還沒亮,劇組的司機已經打電話到房間叫早,說是製片主任安排她坐第一趟車。她於是跟著場務和道具組一起進山,等到收工,還是跟場務和道具組坐最後一趟車返回,走縣道回到招待所,天已經黑透。
言謹能品出這裡面的意思,有種既然你要看支出控進度,那就索性給你看個清楚的故意。她也不好說人傢什麼,甚至應該感謝他們配合她工作 。
從那輛金盃麵包車上下來,言謹暈車暈得想吐,正不知是去小飯店吃點什麼,還是直接回房間餓著肚子睡覺。
「言謹?」有人叫她。
她回頭看,見是個劇組的演員,身上還穿著清末女傭人的服裝,黑不黑藍不藍的褲褂,頭髮梳成一個溜光的髻,臉上塗得蠟黃。
言謹疑惑,直到那人笑起來,又說:「還真是你,小白。」
「小青?」她怔了怔才認出來,是憑聲音,因為看造型實在分辨不出,也實在想不到這遍尋不著,遠隔千里的重逢。
她們一起去吃飯。不是鎮上的小飯店,而是在小青住的地方,一個當地人的房子,幾個跟組的小特約合住兩間屋。矮磚牆圍起來的院子裡拉著晾衣繩,掛滿各人的衣物。劇組在當地近三百人,把鎮上的小賓館和招待所住了個滿員,多出來的那些只好租房住。
小青倒也無所謂,說至少有個好處,可以自己做飯。她領言謹去灶間坐,用房東家的大灶炒雞蛋,燒水,燙青菜,煮麵條。
山裡入夜之後清涼,門沒關,麵條出鍋,言謹捧著海碗喝了幾口麵湯,胃裡總算舒服了。
小青已經洗過臉,拆散了髮髻,攏到腦後,上身套件大 t 恤,不知是洗垮了還是原本就那麼大,蓋掉大腿一半,下面換了條花布睡褲,光腳趿雙塑膠拖鞋。這種造型也只有她 hold 得住,褲腳短一截,露出勁瘦光潔的腳踝,還挺好看。
兩人各坐一張小板凳,隔著摺疊圓桌面對面。
小青看著言謹說:「到底還是請你吃飯了。」
言謹當然記得上次的事,只是有些不敢問,直到這時候才說:「你後來去過經紀公司嗎?」
小青說:「我去了,照你寫的列印了一張解約通知給他們。」
「他們怎麼說?」言謹問。
小青笑笑,答:「經紀人給我看我媽簽過字的單子,有用舞蹈房的鐘點,還有什麼斯坦尼斯表演培訓。說我如果以後不幹這行,合同留著也無所謂。如果還想幹,總得跟他們走解約的流程,否則一天天的都是錢。」
言謹記起民法老師說過的話,心裡想,果然。
「那我沒辦法啊,」小青卻還沒完,繼續往下說,「就把他打了一頓。」
「你什麼?!」言謹目瞪口呆,一筷子麵條剛進嘴裡差點從鼻孔噴出來。
小青說:「他也還手了呀。」
「那後來呢?報警沒?」言謹追問。
小青淡定吸著麵條回答:「進去教育了一天。」
「拘留?」言謹聽得心驚肉跳。
「派出所說合同的事情他們管不了,打架兩邊都動手了,算互毆,最後就是調解咯,簽字保證就出來了。」小青無所謂,說到後面索性演起來,一人分飾兩角。
那天晚上走出派出所的時候,她臉上身上帶著傷,衣服撕破了,蓬著頭。
當天負責處理這件事的是個老警察,在門口叫住她,用上海話對她說:小姑娘蠻結棍呃,一個打人家幾個。
小青說:不敢當。
老警察說:他們人多,開這種公司的社會關係肯定也不會簡單。今天叫是沒想到你會動手,下次就不一樣了。你做演員靠長相吃飯的,去跟他們鬧,打輸受傷,是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