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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鸚鵡”,這名字聽起來俗氣而又直白,甚至滑稽可笑,但是她喜歡。在潛意識裡,端木玉確實渴望自己是一隻美麗的鸚鵡呢。而且,如果做一隻鳥的話,每天就可以站在枝頭上自由而又歡快地臨風而歌,再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憂愁和煩悶了。不過,她終究不是一隻鳥,因而必須找到跟她同類的某一個“人”來說話。
大約一個月有一次,是她專門用來跟“人”說話的時候。這裡之所以特別強調,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指:這個跟她說話的人必須是“活”的;第二層意思是說:這個“活人”必須面對面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能夠看得見、摸得著,不是透過電話的脈衝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也不是隔著電腦的顯示屏,用一塊塊磚頭樣的方塊字來說話。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彷彿潛藏著一條河道,過一段時間如果不找個人說說話,那河道就會被泥沙堵塞,連呼吸都十分艱難,彷彿隨時都可能窒息一般。找個人說說話,那滯塞的河道才會被疏通,新鮮的精神之氧也才能進入她的靈魂,使她能夠繼續撐持著活下去。
第五章 天堂門(9)
在他們這個城市裡,有一家叫做“梧桐雨”的酒吧,這裡是女人們的樂園,來這裡消費的通常不是富婆就是“大姐大”,端木玉和兩者都不搭界,不過,她不像別的女人那樣需要購買大量的名牌服裝和高檔化妝品,因此偶爾來這裡犒勞自己一次的鈔票她還拿得出。
然而,第一次到梧桐雨卻純粹是個誤會,這要從端木玉的另一個嗜好說起。端木玉有兩個嗜好,第一個是捏泥人,第二個是玩手機號碼。在她看來,手機號碼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這整個世界都被號碼控制住了,幾乎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數碼代號,十一個小蝌蚪一樣的*數字排列組合在一起,就能對應一個活生生的人。可能是整天與死人打交道的緣故吧,她總是渴望和活人的交流。於是就像變戲法一樣,她任意地在紙上寫出一個十一位的號碼,然後撥出去,就會接通某一個人的手機了。這個遊戲她已經玩了相當一段時間了,她的手頭有好幾個手機卡,聯通和移動的都有,購買到這些手機卡很容易,不需要報出真名實姓,也無須出示身份證,在街頭小店裡五十塊錢就能買到一個。她今天使用這個號,明天又使用那個號,輪番出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像精靈一樣神出鬼沒。這麼費盡心機,也不過是想要偶爾地跟某一個大活人說上幾句話而已。
在她用手機任意地胡亂撥號時,通常都是她感到最難過、最無助也是最脆弱和絕望的時刻。比如,一個很帥的小夥子死掉了,恰恰輪到她替死者化妝;又比如,一個特別可愛的孩子死掉了,她親眼看著孩子被推進焚屍爐裡燒掉。或者比如,她在街上看到了別人結婚的喜車,又或是一個優雅的少婦抱著個肥嘟嘟的嬰兒在散步,要麼是一對戀人摟抱在一起忘情地親吻,一對夫妻拎著購物袋逛超市,這些每天都會發生的普普通通的事情,都會讓她突然心血來潮般地難過和絕望起來,如同突然沉溺到了幽暗無底的深潭或泥沼裡一般。每當這個時刻,她就必須找到一個人來說說話,就像抓住一根稻草把自己搭救出潭底一樣。於是,她便信手撥出十一位數字。偶爾也會撥空,不過,大部分情況下,那撥出去的號碼總能對應住一個人,於是,一段簡短的對話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請問哪位?
她答:你肯定不認識。
那你打電話幹嗎?
不幹嗎,就是想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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