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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讓他演一個突然闖入攝影機裡的人,一個新手上路的小偷,莫名其妙跟張旭變成朋友的小偷,他叫老軍。他帶給張旭一個好聽的愛情故事,一個不知真假的奇怪故事,講完,他消失了,並且偷走了張旭身上所有的錢。
張旭知道老軍的愛情故事可能是假的,可人有時候就是那樣,明知道是假,但還是願意相信,愛聽。最重要那場戲,我要他演出三個層次,一開始,用講笑話的口吻講那個故事,漸漸,用講童話的口吻講,最後,用講神話的口吻講。遞進。
周滿雲問我,導演,你的愛情故事是笑話童話和神話嗎?我答他,都有一點,但我的愛情主要是矛盾,我覺得矛盾非常迷人。他不響了。
周滿雲的戲份拍完,我有些感慨。殺青了我才選擇告訴他,你那樣適合電影,無論是什麼年紀,以後也請不要放棄。他低下頭,抓著我的肩膀哭了一場,說什麼都不放。
我很感激他能來拍這部戲。
…
還有一些內容是不知所云的,顯得比較散漫。手記裡有大量文字,一些插畫,有時候還會冒出幾句臺詞。外語姜默會英文,法文和日文,本子上寫得最多的是英文和中文,偶有幾句法文小詩,能看懂的那些字句讀起來都很有意思。
場景:轉山途中
【分鏡圖】
臺詞——
-「前面的路還很長嗎?」(普通話)
-「天氣真好。」(藏語)
-「翻過這座山以後,會怎麼樣?」(普通話)
-「啊嘛呢叭咪哞。」(藏語六字真言)【等身跪拜】
(他們好像無法交流,但又好像理解了對方。)
姜默的字很好看,很漂亮的行楷。在他剪片子那段時間裡,沈朝文下班後時常在旁邊陪他工作,一邊看他的工作手記,讀兩頁,再看他幾眼。
即使沒有看過影像,可透過他的字跡,對那一年工作的記錄,沈朝文已經能從那些文字的碎片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了。他似乎明白了那種屬於電影的浪漫,那種不可名狀的浪漫。
最後寫的是殺青日。
9月29日,晴,酩酊大醉。
最後一場戲。
拍明崢獨行,回到小屋外,看著屋外的橄欖樹,摘下一顆,吃掉,再摘,再吃。逆光,攝影機離他遠了些,又遠了些,我要一些距離感。
拍攝的時候,片場那樣安靜,我彷彿聽到了明崢平穩的心跳。我一直沒有喊cut,他也一直演著。
我那一刻非常難受,希望這部戲能維持得久一點,讓這個故事不要結束。
工作人員都體諒我,陪我等著,等著。我一直看到眼睛發酸才說出「cut」。
片場安安靜靜的,沒人歡呼,沒人慶祝,我們靜靜看著那顆橄欖樹。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電影的神聖,難過又高興,我發現似乎是電影在支撐我的生命。
再翻一頁。
單獨的一頁,沒有記錄工作,夾著一朵變乾的橘色花朵。
他附一句:給朝文摘了朵好看的格桑花。
花開花落,生老病死,都和他一起經歷。
看完那一頁的時候,他們在家裡。姜默正戴著耳機檢查粗剪好的片子,沈朝文窩在他邊上看這本手記。
看完,沈朝文喝完杯子裡的茶,偏頭看了會兒姜默的側臉,一開始沒打擾他,出去餵貓了。
餵完貓,他走回來,學著姜默慣常對他那樣,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他哥的頭。
「……」看片子正看得熱淚盈眶的姜默被打斷情緒,一臉無語地摘下耳機瞪他,「幹什麼!」
沈朝文回瞪他一眼:「中午餵完貓為什麼不把貓糧袋子封好?跟你說了多少次口子要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