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第1/2 頁)
他在燈下揚起脖頸,看著窗戶外面的萬家燈火。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離奇的幻覺,好似這些光在一點點的離自己遠去,最後遠到像是天邊的星光一樣,變得可望不可即。
這讓他不由想起老警察勸他那一天所說的話,「凝望深淵太久就會變成深淵。」而當時的他回答,「當我站在深淵邊,凝望深淵的那天起,我就暗自發誓,就算我也墜入深淵,化身深淵的一部分,也必須抓住縫隙裡最後一縷光,帶著它一起沉入。」
是啊,他正在墮入深淵,自然會對人世間溫暖的光線產生這樣感覺。
這樣遙遠又渴望的感覺。
「季姜,吃飯了。」季迦禾再一次提醒道。
季姜轉過細長而脆弱的脖頸,回頭看向季迦禾,臉色在燈光下越發羸白。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身上剝離和抽去。
季迦禾張嘴,忽然卡殼,不知道這一刻該說些什麼。
季姜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站直身體,手肘卻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唯一一張合影——是他六歲時,季媽媽抱著他餵鴿子的照片,他用手小心翼翼的拿著食物,季媽媽用膝蓋和手臂圈著他,一臉寵溺的看著他的手,滿臉笑容。
這張照片還是季媽媽當時搬家的時候拿過來的,一直擺放在自己床頭,她去世後,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被燒掉,唯有這些舊日的照片依然儲存著。
季姜拿起照片,指尖細細的摸著木框上的雕花邊角,最後把照片輕輕擺正,放在桌子正中心,然後起身往外走去,然後率先在餐桌旁坐下。
他看著季迦禾仍站在原地,甚至含笑招呼他道:「來啊,坐下一起吃。」
一頓飯,兩人吃得分外靜默,只有碗筷相碰時的脆響。
季姜的手機擺在餐桌旁邊,吃著吃著,忽然螢幕一亮。
兩人同時看到了那行字。
「我拿到證據了,晚上十二點城郊廢棄鋼廠三號鍋爐旁見。」
傳送人,rene。
季迦禾夾菜的手一頓,但季姜只是掃了一眼,繼續照常吃著飯。
季迦禾沉默片刻後,還是道:「這也許又是另一個圈套。」
「……」季姜沒吱聲,繼續埋頭刨著飯。
「他們之前故意用那張含義不明並且沒有露臉的圖片引你來,又當場故意用言語激怒你,迫使你下狠手後被抓,不就是想把你送進去,不讓你繼續追查下去。」季迦禾淳淳道。
季姜夾了一筷子菜,大口嚼著,繼而笑道:「是啊,幸虧你跟著來了,及時攔住了我,沒有讓我釀成大禍。」
兩人看著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與痛楚。
「你既然明白,為什麼?」季迦禾問。
「哥。」季姜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道:「我沒法像你那樣,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那份清醒與理智。」
「對我來說,愛是藤蔓,亦是枷鎖。」他悵然道,「正是這份愛,像藤蔓一樣讓我依附著長大,卻也像枷鎖一樣,捆綁著我的靈魂,我逃脫不開,也不想逃脫。」
桌上的飯菜早就不在冒熱氣,冰冷油漬幾乎凝固了起來。
昏暗的屋子裡,只有頭頂這一縷光頑強的照著餐桌,獨自撐起這一小片光亮。
季迦禾放在桌子上的指尖,慢慢的蜷縮了起來。
「你不能去。」他率先出聲,帶著一種堅定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你……再也冒不起任何風險了。」
季姜沒有說話。
但是沉默,往往就是一種表態。
兩人坐在桌子兩端,一直坐到了指標指向了八點半。
當指標叮咚一聲移到了正點「九」時,季姜抓起桌子上的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