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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厲聲問道:你怎麼了?妻子用嗚哩哇啦的外地方言說她是安徽的韓老四,來向楊結實討賬的,楊結實還欠他一個月的工錢沒有給。楊結實的窯上的確有過一個名叫韓老四的安徽礦工,但早已死在井下,連骨灰都被他家人領走了,現在卻來討要工錢,真真是荒誕至極。楊結實嚇得嘴唇直打哆嗦,大著膽子在老婆的臉上打了兩記耳光,啐了幾口唾沫,並捆了手腳把她扣在竹簍子下面,老婆才靈醒了過來,但全然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和自己說過的話。
後來楊結實想:老婆是個膽子極小的人,每一次窯上出事她都嚇得半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慢慢地產生了幻覺,進而造成短時的神經錯亂也是有可能的,這世界上絕對不會有什麼鬼魂存在。但自那以後,他還是再也不敢單獨一個人睡覺了。在家裡是和老婆孩子睡一張床,在窯上則跟啞巴石根睡在一個屋裡。石根就是他的膽。只有聽著石根的呼嚕聲,他才敢踏實地閉上眼睛。
石根不會說話,夜裡只要回到屋裡就躺下了,但眼睛卻是睜著的。雖然是在黑暗中,屋裡的一切卻都輪廓清晰。對面床上的楊結實又幹又瘦,像個大煙鬼一樣,但,卻是自己的衣食父母,除了每月付給自己幾百塊錢的工資以外,每替他嫖一次,還可以再拿到一筆獎金。這樣一個月就可以掙到一兩千元了。那些鑽窯底挖煤的弟兄,有時候辛辛苦苦一個月,累得吐血,也拿不到這個數,而且整年都沾不上女人的邊,見了母豬都想多看兩眼。比比他們,自己實在不應該再抱怨什麼了。
不過,啞巴石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楊結實為什麼不親自嫖,而讓自己替他代勞呢?是他不願意下那四兩力嗎?有一次,他曾經比畫著問過楊結實。楊結實告訴他:自己是開煤窯的,最怕沾上黴氣,沾上黴氣就會走倒運。而“小姐”則是這世界上最髒骯、最黴氣的東西,萬萬沾不得。沾不得又想得慌,就只好讓他做替身,而自己來飽眼福了。看別人嫖比自己親自嫖更過癮。
楊結實的解釋雖然勉強講得通,但,說“小姐”是世界上最骯髒、最黴氣的東西,啞巴就有些不同意了。他知道,那些妹子跟自己一樣,都是從貧窮的外地來這裡打工的。但凡是女人,誰天生就願意做婊子,被男人當豬狗一樣地糟蹋呢?每一次做那種事情時,他都覺得自己簡直不是人,是畜生。既對不起那些拿身體換錢的女孩子,也對不起自己的心上人。是的,他心裡是裝著一個姑娘的。那姑娘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就是為了那個姑娘才出來打工掙錢的。結果到了這裡,自己卻跟別的女孩子做這種事情,雖說是受人指令,但每一次他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慚愧和罪惡。這種罪惡感有時候壓得他抬不起頭來,不過,沉溺於其中的時候,他也會得到暫時的麻醉和快樂。久而久之,他甚至習慣和依賴上了這種沉溺。他覺得,這對他來說彷彿是一碗毒酒。他明知道喝了會中毒,但卻禁不住它的誘惑。尤其是想到那一張一張的鈔票,他就更加無力拒絕了。他想,權當自己在做那種事情時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吧。“小姐”們雖然忍辱含垢,但也像他一樣,不慍不火、不惱不怒,在那樣的時刻,她們可能也從內心裡把自己當成豬、當成狗吧。他想不明白的是:鄉下人為什麼只有把臉藏進褲襠裡,拿自己不當人的時候才能賺到錢呢?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再等等吧。等攢下一些錢,就回去像人一樣正正經經地過日子,永不再做豬做狗。這樣想著,石根也慢慢地睡著了。●4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四章 空心人(6)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剛矇矇亮,楊結實就被一陣淒涼而又慘烈的歌唱聲驚醒了。說是歌唱,其實更像是號喪。不用出去他就知道,是堂嫂麻寶妮在唱:
官人你心狠肚腸爛,
丟下孃親你全不管。
金銀財寶還沒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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