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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的父親在漁村中度過了好幾個年頭,關心漁村中的孩子們,也是非常自然的。&rdo;
&ldo;許多人譏笑我的父親心理不正常,或是乾脆誣衊他拿別人的錢來買名譽。&rdo;
&ldo;這是難免的,讓他們去說得了。也有人說我的父親簡直是個瘋子哩!&rdo;
多寶姊端茶下來,一隻小茶几當茶盤,比剛才多了些重量,一下一下的&ldo;慢鼓&rdo;敲得更像樣。我告訴張若白我對這&ldo;鼓&rdo;聲和陳吉大鼓的聯想,使他大笑了。他說我簡直有了神通,這真是不折不扣的陳吉的慢鼓,所不同的,我家這位敲不出急鼓來罷了。於是我們一同笑,直笑得我氣管裡的痰也爬上來了。
我啜了口茶,他也啜了一口茶;我放下玻璃杯,他也放下玻璃杯,手指觸上我的手指。我忙把杯子再舉起,靠近唇旁,茶味非常苦,多寶姊給祖母沏慣了釅茶的。我說:&ldo;這茶太苦了。&rdo;
&ldo;苦嗎?我不覺得哩,也許我早已喝慣了比這更苦萬倍的苦汁。&rdo;說著,他一仰脖子把那杯茶全喝光了。
我裝作不懂他話裡的意思,問他要不要再喝一杯,他要我把杯子裡的倒給他。我不願意,他嘆息說連這點恩惠也吝嗇,我說可以再給他倒一杯來,他連忙說:
&ldo;不必了,剛才我倍陳吉的鼓聲吵得頭昏,再聽多財姊敲一陣,可要沒命了。&rdo;
我笑他把&ldo;多寶&rdo;誤為&ldo;多財&rdo;,說:&ldo;別告訴我你那麼怕,必要的時候,我會請她把急鼓也敲幾遍哩!&rdo;
&ldo;我知道你會的。&rdo;他的聲調變得嚴肅淒涼了。&ldo;但是很奇怪,如果你真要我怕時我卻一點兒也不怕,即使你會扔把刀子趕我走,我也情願讓你把刀子插在我的胸口上。當然,有一個時候我曾經考慮過……&rdo;
我知道他說不出口的是關於水越,現在學校裡又有謠言,說我把水越&ldo;遺棄&rdo;了。這也許是我的&ldo;幸&rdo;又&ldo;不幸&rdo;的地方,同學們總覺得唯有我才有資格遺棄別人。我自然不必向誰去分辯這一點,被&ldo;遺棄&rdo;的人卻被當做&ldo;遺棄人&rdo;的人,對自己自尊心來說,也大大的有了交代呀!
也許是月光的力量,張若白比哪一次都坦白地向我訴出心中的話,說他每一次見著我時都增加一番心的顫動,這顫動到達最高峰,使他無法自制。他也曾努力地要使自己清醒過來,比方說,把思想和精力放在音樂、書本上,甚至籌劃回到他父母身邊;但每一次都失敗,一雙泥足愈陷愈深,不知道該怎樣自拔了。
天上沒有雲,月亮孤亮遙遠極了,小庭院一片清白,晚風夠涼了。張若白那抖顫的聲音無法繼續下去,他低著頭,手指按在鼻樑上,迅速向下一抹,立起身來,背著我走過小池畔。
我的心忽然一片空白,很像離開了&ldo;自我&rdo;來看清這整個的情景:張若白的痴心對待我,正像我痴心地對待水越。他和我各堅持地踏上一條路線,永遠不會碰面的。我憐惜張若白的痴迷,卻不知道自己的痴迷;我盼望張若白能從這&ldo;桎梏&rdo;中解脫出來,但我自何嘗能理智地脫離&ldo;桎梏&rdo;?!
張若白回過身來,滿臉的淚痕,他的眼中有股奇特的光,像水越想要吻我的那一剎那。我舉起玻璃杯喝下一大口冰冷苦澀的茶,告訴他我覺得有點冷,得回樓上去了。
九
更新時間:2013-04-24 23:31:23字數:218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