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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粘著鼻涕,又是一隻眼睛,心裡大呼倒黴,給了車錢,重新僱了一輛車,才上火
車站。哪知道被這兩次耽誤,過了時間,到了火車站,車子已經開了。楊杏園見誤
了車子,又急又氣。若是趕第二次車時,又是半夜,到京還不能天亮,也是不方便。
自己在火車站躊躇了一會子,沒有第二個法子,只好在火車站附近,找一個旅館,
胡亂睡了一晚。
次日一早,便趕早車回京,車子到了正陽門,雪又下起來,站臺上,不比往日,
冷冷清清的。站臺外的雪,被風一吹,趁勢一卷,好像撒了一把碎鹽似的,和著嚴
重的寒氣往人身上直下。楊杏園衝著寒走出車站,街上已經是一片白,行人十分稀
少,只有疏疏落落的人力車,在雪地裡拉著。加上自己又是兩晚沒有睡好的人,只
覺景象淒涼得很。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心裡就沒有打算先回家,只記掛梨雲的病怎
樣。這時站外的人力車子圍上來兜生意,楊杏園開口就說到櫻桃斜街。坐上車子以
後,他還想著,梨雲一見他進門,必定鼓著小腮,在床上往裡一翻身,又要鬧孩子
氣。想起這種趣味,自己也笑了。
一會兒到梨雲小房子門口,給了車錢,提著皮包就往裡走。阿毛正匆匆的走出
來,蓬著頭髮,兩隻眼睛通紅,便硬著喉嚨叫了一聲“楊老爺”。楊杏園一見,那
顆心不由得撲通撲通亂跳,說道:“人呢?不好嗎……怎樣了……”孃姨哭起來道:
“楊老爺喲……”楊杏園慌了,搶忙走進上屋,一掀內房的門簾,只見床左邊,放
了一扇門板,板子上直挺挺的睡著一個人,穿著水紅絨布單褂於,水紅絨布短褲。
兩隻手垂著,赤著一雙雪白的腳,黑漆漆的辮子扎著一節大紅絲辮根,枕著一搭紙
錢,臉上也蓋著一疊紙錢。楊杏園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他藏嬌無計,偕老有約,
生平所認為風塵知己的梨雲。他上前把紙錢揭開,只見梨雲臉上慘白,雙目緊閉,
他禁不住眼淚泉水一般的湧出來。哭道:“梨雲……梨雲……妹妹……你怎樣就去
了!我該死。我辜負了你……我對不住你!我……我……我為什麼到天津去?”說
著把腳亂頓,無錫老三本來伏在旁邊桌子上流淚,看見楊杏園進來,她就說道:
“我的寶寶呀,你的有情有義的人來了,你要知道呀!”說著也放聲哭起來,這一
句話正打動了楊杏園的心事,越發嚎陶大哭。大家哭了一會子,楊杏園在大衣袋裡
抽出手絹,擦著眼淚。先問無錫老三道:“前天我走的時候,人還是好的,怎樣忽
然翻症了?”無錫老三道:“就是那天晚上,病症加重的,昨天晚上就燒得人事不
知。到了半夜裡三點多鐘,她就丟著大家去了。”說著又哭起來。楊杏園問道:
“那位劉大夫沒有請他來嗎?”無錫老三道:“前天來了兩回。昨日下午,他來看
了一看,他說人是沒有用的了,不必再去請他。”楊杏園道:“不能呀,他是我重
託的,就是沒有救,他也要來儘儘人事的。要不然就是你們胡鬧,另外請了中醫,
吃錯了藥,所以他發氣不來了。”無錫老三道:“請是請了一個人看一看,只吃了
一劑藥,我想也不至於誤事。”楊杏園道:“這是哪裡的大夫?”無錫老三道:
“他不是專做大夫的,他在石頭衚衕裡面開了一座藥店,是熟人請他,他才順便開
一個方子。”楊杏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