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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炎撫上腹部,微笑說:「無礙。」
這個孩子,乖極了,也靜極了。除了最開始的那二三週略有不適外,她在其後的時間內幾乎沒有任何難受的情狀。她初為人母,即被骨肉如此體諒,倒叫她心生感動。
江豫燃瞧見她這般溫柔的面貌,一時微怔,轉而嘆道:「若憶當年,誰又能想到今時今刻。」
卓少炎點頭:「當年,我以為我早已將這條命許了國。」
江豫燃舉在半空中的大氅被她按下,他對上她頗深的目光,聽她道:「豫燃,我已非當年的我,你亦非當年的你。人,都會變。」
卓少炎從懷中取出一封文札,遞向他:「朝廷此番兵改,轉軍職的女官共六十人。吏部與兵部合議後,將其中七人派往了雲麟軍。最遲下月末,她們便會奉令轉調至你麾下。」
江豫燃接過,借著月色開啟來看。
未幾,他神色遽變,飛快地抬眼看向卓少炎。
那封文札中,書有一個叫他想念卻不敢念、想見卻不敢見、想觸卻不敢觸的人。他無法想像記憶中的那個嬌小柔弱的她,今竟會選擇踏上這條道路。
他攥住這封札子,嘴唇動了幾動,最終卻未發出一字。
……
卓少炎回京前留在軍前的那襲將甲,被江豫燃完好無損地帶來了豫州。
夜裡臨睡前,她手持軟布細心將它擦拭了三遍,然後悉心將它收入北上的行裝中。當甲衣沉沉貼入木箱底部時,她凝視它片刻,然後從上取下一枚甲片。
箱蓋重重關合,落鎖。
唯有那一枚甲片,被她珍而重之地收於貼身衣物內。
……
清晨時分,有士兵來稟,道江豫燃請她移步城頭。
卓少炎束髮,佩劍,披上大氅,在北地初冬微糙的晨風中步上豫州外城城牆。天邊雲層輕裂,曦光鋪下,照清了不遠處浩浩蕩蕩的兵與馬。
有一粒雪花從天而降。
這是豫州的初雪。
雪愈落愈急,被城頭朔風撕卷著,很快便將她的身周鍍上一層淺銀色澤。
她定定地望向那一眾馳向豫州城下的兵馬,視線穿過白茫茫的雪霧,在終於能夠看清來者的英俊容貌的那一刻,她步近女牆,在風雪之中綻出了一個燦若朝陽般的笑容。
……
戰馬昂頸長嘶,鐵蹄之下,雪泥翻飛。
謝淖立馬城下,抬頭望去。
在他身後,大穆南下迎嫁的禁軍陣列長如無尾,遙望不見盡頭。風雪之寒不敵他心中炙熱,雪片落上他的眉睫,轉瞬即化作了水。
此距大平景和十二年的豫州一戰,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
那一年的豫州城頭,大雪一日接一日地下。雪一層一層地落在她的頭頂和將甲上,遮住了她身上的血跡。
那一年的豫州城下,格外冷。寒風卷著雪碴撲到他臉上,叫他看不清城頭敵將的容貌。他身負刺傷還未痊癒,他尚不知那會是他此生的明光與摯愛。
彼時冬雪,今時冬雪。
他忽而笑了。
若能早知今日,在七年前的當初,他便該如此刻這般,於這風雪之中的豫州城下,遙遙喚她一聲——
「少炎。」
「正文完」
落幕。
感謝大家又陪我寫完一個故事。
連載期間的每一條評論,對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勵,亦是我能夠一直前行的動力。雖回復不多,但感念在心。
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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